“香带了吗?”涂蓝埙看向侧面,N在渐浓的夕阳中更像剪影,剪影的嘴动了动,“你倒是热心,但我没答应卖给你。”
他俩出门前,涂蓝埙单方面谈的条件是,N那三支半截香卖一支给她,涂蓝埙把大金币剪下一小块作为报偿,市价行情,非常合理。
“小女孩欸,小女孩想吃糖有什么错呢,她还会主动刷牙呢。”涂蓝埙打哈哈。
其实她还打着别的算盘,几块巧克力能费多少香?稍微点一下,熏两秒就成了,剩下小半截熄了还能再用用。世界上有钱人有多少,有钱鬼就有多少。
她没指望小女孩鬼能掏出什么报酬,只要后面能碰上一单回本的富鬼就行了。
哎不对,她怎么开始盘算和鬼搭茬了?
涂蓝埙还没反应过来,她因为一通视频把自己绕进去了,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转过头,挤出笑,拿N练胆:
“N先生,您车开得那么好,怎么回回都让我献丑呢?”
N这次连眼皮都没掀,整个人融化在暮色中,他的轮廓黑、薄而锋利,无声威胁着:随时会消失把涂蓝埙独自抛在前往公墓的大道上。
警告生效,涂蓝埙一天被封两次口,低眉顺眼微笑自如,又打过两次方向盘,载着一群群墓盒子的山坡于前路相迎,山体幽暗,两点弱灯闪烁其中,像是逝者垂下眼眸。
公墓的开放时间是早六晚六,还剩最后一小时,涂蓝埙加大爬坡马力,终于在半山腰停车场附近寻了个位,悄悄然下了车。
墓园入口锁着,保安亭开了灯,保安低头在悬挂的平安符后面打游戏,根本不抬头,这个时间点不往里放人了,涂蓝埙看了眼N的侧影,抿抿嘴。
两人就这么当着保安的面走过去,他看不见他们似的,灰暗倒计时的手机屏幕快被捏碎了。涂蓝埙吊着一颗心脏,翻爬伸缩自动门,N则直接融了过去。
一入眼,数不清的直超天灵盖的上山台阶,还有密密麻麻从天上盖下来的墓碑,很难不觉得爬到最高点就到彼岸,真来才知道发怵,可为时已晚。
涂蓝埙夹在N和无穷无尽的墓碑群之间,一时不知道往哪边靠才更安全。
晚间公墓没什么灯,打着手电摸到客户地址的那一组一列,一路上,涂蓝埙已不受控制地记住好多死者姓名。但在进入小女孩那一排之前,她拐了个弯。
那里是片大绿树的阴影,遮光背阴,“快快快,这里没人能看见,咱们正好过去做事!”
她说的是找个地方点香,可得藏着点,她猜这地方鬼魂多,那熏过香的巧克力糖是香饽饽,很容易被抢走的,最好点完赶紧给小女孩鬼,让她现场吃完。
“不必这样,公墓的鬼魂大多数都是普通人,没到那个份上。”N在暗光中站得很直,喑声说。
涂蓝埙也醒觉过来,“是哦,公墓嘛,会有家人祭奠的。”
他们还是在大树下点了香,熏过两秒,涂蓝埙赶紧用片落叶把香熄了,还剩食指长的一截,她生怕折断,供祖宗似的放回打包盒里。
小女孩的公墓位置很好找,是相对价格昂贵的地段,墓碑也比前几个区的更豪华,还自带一个石砖砌的小院墙,只有几平米,中间嵌着照片,正是视频通话那张脸。
涂蓝埙弯下腰,吹了吹矮墙上的灰,墓碑后面露出一张小脸,肤色比视频中更凝实,夜幕下灰白得有点诡异,“您是西蓝花老板吗?”
五分钟后,小女孩坐在自己墓前的石阶上,吃起了巧克力。
她吃得满嘴含糊不清,糖纸没有乱扔,整整齐齐拢在手心里,又咕咚咽了口融着甜的唾液,有些大舌头,“我都三年没吃过巧克力啦。”
涂蓝埙挑了下眉,周围墓碑都比小女孩的更干净,有的还摆了供品,只有小女孩这里是空的,除了枯叶和泥巴外什么都没有。
显然,很久没人来这看过了。
有谁会给孩子买一处昂贵的公墓,但埋葬后从不来祭扫呢?这不符合常理。
小女孩的手臂布满黑灰,想抱一下涂蓝埙,又不好意思地退回来,有些落寞,“姐姐,谢谢你,我喜欢你的巧克力,也喜欢你。”
说完,她手里出现一枚金灿灿的圈环,是枚金镯子,要往涂蓝埙手里塞。
涂蓝埙虽然移不开眼睛,但好歹能分清是非。那镯子是古法工艺,内圈刻了字,显然是某人的爱物,极有可能来自小女孩的妈妈或爸爸。
她温声婉拒,小女孩倒是来了劲头,非要给她不可,最后还是N出现在旁边,将小女孩吓一大跳,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小身板挡在涂蓝埙前面。
N皱眉,看向青蛙般把自己鼓起来、以显得更高大一点的小女孩,转向涂蓝埙:
“这个镯子上……缠绕着不属于她,但和她有亲缘关系的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