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小句双亲中死去的那一个,也是被‘锚’困住了吧。”
涂蓝埙说完这句话,全身一震,头发都炸了,起飞的猫一样朝远离电脑的方向弹射,“你说什么?!”
她完全忘了电脑有鬼的事!
“电脑女鬼长什么样,很凶吗,比恐怖片还恐怖吗,白眼珠黑嘴唇头发蒙在脸前?”
N没回答,只是抬起眼睛,涂蓝埙感觉自己被打开了什么频道,余光一凉,身侧好像多出点东西。
是电脑,电脑上多出一颗头,黑黑的长发披在显示器后面,头向她转过来了!
当涂蓝埙意识到自己看到什么的时候,已经太迟,那张苍白脸对她笑了一下。
女鬼的嘴唇和脸都是白色,几乎没有分界线,皮肤倒是光滑,苍白得像一颗看不出馅料的馄饨,现在馄饨咧嘴露出一排牙齿,“呵呵……你好。”
“我不好。”涂蓝埙一边回答,一边麻木转身背对电脑。
她疯狂对着N眨眼:快让她消失,你不是最会对付鬼吗,哪怕让我看不见她也好。
女鬼倒是老实得出奇,有些木讷,“先澄清一下,之前你们讨论过的吓死便利店店长的不是我。”
倒也对,她那张脸虽然很白,不像活人,但绝对称不上狰狞恐怖,连鬼中最常见的白眼青筋都没有,表情木木的,一股呆呆滞滞的死气。
涂蓝埙眼眯一条缝,缓缓转回去,适应女鬼的脸之后才发现,对方很年轻也就二十多岁,但就是充满麻木和沧桑。
“你,你叫什么,是做什么工作的,这是我的便利店,你为什么在电脑里,你占多少内存。”
女鬼的反应像一台用很久的办公电脑,不快也不慢,梦游般,“我生前是程序员,死了附在电脑里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
“哦……对,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以及公司的名字。醒来的时候工位换了新人,他们把尸体搬走了。”
看来女鬼遗留在尸骸中的记忆是名字,她和最早出名的那个博主一样,是工作死的。
涂蓝埙刚想说话,女鬼还像牙膏一样慢悠悠往外挤,两个黑眼圈对准她,“我应该是占一点内存的,对不起。”
最后一句,“您电脑的房租怎么收,押一付三?我想留在这,这里好香。”
涂蓝埙眼睛一亮,“你也有黄金?”
女鬼诚实摇头,“没有,我死前买的几支股票都很绿,以前存的工资也因为想不起名字找不到了。”
涂蓝埙失望,做个请的手势,“算了你住着吧,别随便出来就行,我怕鬼。”
“我可以为您打工。”女鬼生怕失去劳动价值,不做点什么就不安心似的,“我能……帮您找你们聊的那个自媒体博主。”
说着,女鬼脑袋下面的显示屏自动亮起,网页以看不清的快速一个个弹出、切换,闪烁成一片,最终定格在某视频平台的账户主页。
ID是“超认真工作的白白姐”。
白小句的母亲就叫白超,但通过搜索引擎找到博主皮下的真名不容易,女鬼算是帮了大忙。
不过,涂蓝埙只是打算偶尔去公墓送颗糖,也没有很下定决心找白小句家人来着,金镯,怨气,横死,听上去就很危险。不过找都找到了,那就看一眼也行。
虽然主页没有姓名,但头像是个穿着大方的微笑女人,一看就和白小句有亲缘关系,两人都是脸型略方,同款杏核形大眼睛,但是单眼皮,很特别。
涂蓝埙知道金镯子上缠绕的死气来源于谁了。
最上面置顶的视频封面,整整一排的标题都是“家人和粉丝都等你回来”,点进去挂了个失踪的标签,热度还不低,挂着个点击榜前十的荣誉章,有些讽刺。
白超失踪的时间刚好就是三年前。
“家属一直没放弃找她,有点感人。”电脑女鬼托着腮,讷讷道。
“感人吗?”涂蓝埙笑了声。
她随手点开一个寻人公告视频,家属蒙在AI头套里声泪俱下,一双被养得很白的男人的手握着纸巾,娓娓诉来两人曾经的相遇和波澜,颇有手栽枇杷树的悲哀美学,镜头一角还放着白小句的遗照。
声声句句,都在呼唤白超回家。
涂蓝埙敲了敲电脑,“他把自己的脸藏在AI皮套下面,死去的女儿倒是连马赛克都不打。”
视频剪辑很流畅,机位角度专业,连字幕都配齐,还专门用了一种明亮但不温暖的滤镜,比阴冷色调更有家的感觉,更能引起同情。
就像她的丈夫坚信着她还能回来一样,一个寡夫带着亡女苦苦守候的小家庭。
而且从三年前白超失踪起的第一个视频,就达到这种完成度了。
“你能看到这个男人皮套下的脸吗,或者查到汤伟宁是本地哪所高校的教师。”涂蓝埙问。
电脑女鬼摇头,长发像拖把一样围着显示器旋转,“他上传的是已经处理好的视频,汤伟宁的话……”
屏幕又闪电般弹出一串界面,机箱运转功率变大,风扇嗡嗡开始吹,过了三两秒,女鬼摇摇头,“搜索引擎抓不到他的词条,倒是可以找找论文刊物网站,但其实可以更方便……”
“什么?”涂蓝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