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伟宁不可能察觉不到,他并未和学生对视,只垂着眼睛,嘴角微微抿出礼貌但自尊的微笑,身板笔挺单薄,无端显得有点破碎。
呦。
真是我见犹怜啊。
涂蓝埙撇嘴,若非见到白胶丝袋子,她还真被这家伙糊弄住了,汤伟宁在学生里人气应该很高吧。只不过也可能会被背后议论几句,怀疑他发死人财。
当代年轻人的八卦意愿是积极的,同理心是丰富的,但思想是活跃的,阴谋嗅觉也是过于敏感的。
汤伟宁师生出了门,涂蓝埙按兵不动,谨防汤伟宁杀个回马枪。
果然,还没过两分钟,汤伟宁又开门进来,这次他不再斯文,直通通大步走到白胶丝袋旁,上下摸索确认一番,这才放心离开。
涂蓝埙从藏身处出来,她刚才看清楚汤伟宁对袋子的表情,有些焦急,又有些紧张,但难掩一种关切缱绻的情绪,看袋子像在看老婆,还在侧面摩挲一把。
这怎么可能呢。
虽然里面真的装了他老婆,但他在这演深情个什么劲?怕不是变态吧。
涂蓝埙从冷室出来,汤伟宁已经没了影子,刚刚女生提议帮他打饭,说明他中午不会离开实验楼,也就是在办公室里待着。
进入实验楼A侧,涂蓝埙看见N又睨她一眼,心想,呵,她也不是事事都要求他的,但凡在用脑子不用怪力乱神的方面,她也是很厉害的。
N身上的冷气涌了涌,似是看透她的想法,并不以为然,依然插兜跟在后面。
涂蓝埙拐入走廊时碰到一个快递员,前后脚走向“食品工程系”教师办公室。快递员先敲门,“请问收件人汤老师在吗?”
里面传来汤伟宁的声音,“怎么送到这来了?啊,谢谢。”
办公室里一个中年女声问:“小汤你买啥啦?”
汤伟宁笑:“送人的东西,填错默认地址了,哎,小光怎么拆了,你这小孩……”
中年女老师也笑:“买这个送礼,可不一般啊,你有相中的女孩啦?”
汤伟宁答:“怎么可能,最近有个朋友生孩子,顺手买的。”
涂蓝埙借着办公室门那道缝,看见汤伟宁手里抱着只白绒绒的熊玩偶,不大,长度只有20厘米,但精致得不行,一双孩子气的黑豆眼埋在绒毛里,看着就贵。
旁边办公椅上坐着那头颈带疤的男孩,嘟着嘴不高兴,原来他被大伯或者叔叔接到学校来了。
怪就怪在,汤伟宁离他侄子有点远,虽然目光总落在侄子身上,但半点肢体接触都没有。
他在避忌什么?总不会是对闺女亏了心不敢扫墓,连带着患上小孩过敏症,不愿意接触侄子吧。
说起来,这“小光”身上也是烧伤疤,可能白小句死那天也在场,林棋冰总觉得汤伟宁和这事脱不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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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车里,一路少言寡语的N终于开口,抬眼觑她,“你真准备管这事?”
涂蓝埙摇头如拨浪鼓,“不管,管不起。”
她忙着赚钱呢,可没时间当私家侦探,现在逮到汤伟宁的罪证,直接写封匿名举报信递到公安局啰,就说实验楼冷室里有白超的袋装尸体。
至于有没有的,警察过来一查自有定论。
当然,递信这种事还得麻烦N,她不想留下行迹。
“你怎么确定警察会信会管?”
“就算不信,为了破案率也得来一趟吧?查不到我就行呗。”
N轻哂,“倒是算得明白,你所谓的正义感,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也罢,有一点总比全都没有……”他后面几个字涂蓝埙没听清。
“什么?”
N竟出奇耐心,重复一遍,“有一点正义感,总比全无正义感要死得快一些。”
涂蓝埙听懂了,他就是在嘲笑她,而且是很双标地左右互搏:既看不上她不够正义,又讥讽她竟然真的有点子正义。
她就不明白,这事到底怎么戳N的痛处了,一下子从沉默是金变成尖牙利齿,简直比坏脾气的猫还难琢磨。
“我我我,我不陪你去游泳馆了,晚上你自己去吧。”她别过头,也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