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行砚闻言微微挑眉,瞧对方面上未有动容,便恍然大悟道:“将军这是刻意将他送到我跟前的?”
“怎会,小公子莫不是太看得起我了?若你想杀了他,我又怎可能拦得住?届时军中的眼线皆会知晓此事,传到皇帝耳中可不是一件好事,我又怎可能犯险将他送到你跟前?”裴归渡仍是一副抵死不认的态度。
乔行砚嗤笑一声,身子微微往后仰,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偏了偏头看着对方,用一副审问犯人的语气问道:“在将军眼中,我竟是如此狠心无情之人么?”
裴归渡同样看着对方,沉声道:“小公子若当真无情,便不会在此处等我三日了。”
乔行砚不以为意地嗤笑道:“你当我想如此么?若非你在周围安排了士兵暗卫,我又何至于寸步难行?”
“小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若真想走,他们还能伤了你不成?”裴归渡嘴上如此说着,十指倒是顺势扣紧了对方的十指,十分自然地轻轻揉捏着。
乔行砚也不管对方如何揉捏自己的手,只出言讥讽道:“你我都不是什么大善人,别把自己说的多好一般。你若真打算放我走,又何苦安排人监视着我,甚至还防着我去见郭家女?能将文修放走,却不让我离开,你还真打算将我带去禮州不成?”
“为何不可?”裴归渡忽而正色道。
乔行砚闻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等待对方给一个能够说服他的理由。
“此次凯旋回京,我怕是再难离开京都城,若错失了机会,下次再回禮州不知又是何时。”裴归渡看着对方眼睛,问道,“你既有借着许济鸿的身份偷偷离京的胆子,又怎会连见我爹娘一面的胆子都没有?”
“我原以为将军是打算说服我,想不到竟只是为了激我?”乔行砚偏头讥讽道。
裴归渡忽而沉声正色道:“我说再多你都不信,觉得我在演话本,又何必多言,反倒是小公子,将话头引到我身上,避而不答,是因为害怕么?害怕与我裴氏牵扯过多,届时离开走得不够干脆?”
乔行砚沉默片刻,最终将对方扣着的双手抽出,取下肩头披着的斗篷,不顾对方的反应,只重新躺回了被褥中,留给对方一个后背,语气疲惫无力,道:“我累了,此事改日再说。”
裴归渡看着对方的背影,不知为何,竟看出了些幽怨意味来,想必小公子这是没听到想听的话,净听一些不爱听的,是以开始生闷气了。
裴归渡替对方将被褥往上拉了些,温声道:“睡吧,我收拾一番后便回来。明日明泽会来军营商讨淮安城之后的安排,待一切安排妥当后,我便同你一齐回禮州。”
言罢,裴归渡便起身吹灭烛火出了营帐,而榻上的乔行砚则是在对方离开后又睁开了眼,回想着对方说的最后一句话,面上神色不明,只暗自思忖着明日的安排。
次日一早,盥漱过后二人并未直接离开营帐,而是坐在桌前一同用早膳。
“明将军何时到?”
“约莫巳初便到。”裴归渡将自己面前搅拌至温热的粥端到了对方面前,顺势将对方面前仍在冒着热气无法入口的热粥换到了自己跟前。
“那岂不是快了。”乔行砚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盘子里的一块绿豆糕咬上一口,“你怎还在这儿耗着,不去准备些什么?”
“见他需要准备什么,宋云自会安排好。你只管吃你的便是,陪你吃完我再出去。”裴归渡不以为意道,又将绿豆糕往对方跟前移了些位置。
乔行砚闻言挑眉,满不在意道:“我是何人,怎敢劳烦将军在这陪我用膳?”
裴归渡轻叹一口气,道:“是我一年多未同你共食,我需要小公子的陪伴。”
乔行砚又咬一口绿豆糕,面上带笑,没有再说话,随后舀了一勺对方换到自己面前的粥,配着糕点一起吃下。
二人虽是如此说,但也并未真的不将其放在眼里,是以不一会儿便用完了早膳。
“靖文军只来了明将军一人么?”乔行砚看着对方的背影问道。
裴归渡此时正站在桌前端详着妆奁上随意放着的几支簪子,闻言便回身道:“还有他的副将,怎么了?”
“那镇远军也只有你与宋云参与商讨?”乔行砚佯装没有听到对方的问题,只再次发问。
“还有两位。”
“都是你的人么?”
裴归渡将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收了回去,转而变了脸色揶揄道:“小公子这是又想打什么歪主意?他们是否为我亲信很重要么?”
“自然重要。”乔行砚面不改色地答道。
“此话何解?”裴归渡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若是亲信,我便是左相之子,需同你一并前去商讨淮安城之事。若非亲信,我便要去寻那郭家女,如今你既已归,总不至连她都不让我见上一面?”乔行砚此言有理有据,面上也没有丝毫请求的意思,仿佛对方就该按他所说的选一个才对。
闻言裴归渡低头浅笑,走向对方,微微低下头看着对方,缓缓而道:“若是亲信,你便是左相之子,那若非亲信,你又以何种身份去见郭绣呢?”
乔行砚微微仰头,对于面前之人明知故问的举动感到无可奈何,本想沉默不语了事便罢,可谁料对方仍是不多言一句,一副非要他给个答案的模样。
片刻后,乔行砚抿唇一笑,仿着女子的声音说道:“自然是将军未曾露面的……”
“美娇娘?”裴归渡笑着接过对方没说完的话,随后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他将右手掌心朝上,食指微微弯曲勾着玉佩的系带,那系带便被高举在乔行砚面前,道,“小公子可否亲手为我系上这玉佩呢?”
乔行砚在看到玉佩的那一刻怔了一瞬,只见那熟悉的四个字此刻正悬在自己眼前,穗子与他的略有不同,裴归渡选的是上青下白的,与他上白下青的正好相反。可偏就是这一点差距,让任何人瞧了都能猜到这两块玉佩本就是一对。
乔行砚蹙眉疑惑地看着对方,道:“你这是做什么?”
裴归渡将玉递到对方手中,不以为意道:“都说金屋藏娇,我这营帐虽不是金屋,却也为你添置了许多本不该在军营中出现的东西。凡事都该尽善尽美,做戏便做全,与美娇娘佩戴一样的玉又有何不可?”
饶是乔行砚平日里总说些没由头的糊涂话,此刻也自觉甘拜下风,他看着手中的玉佩,又看了看自己腰间配着的玉佩,抬头看对方,低声斥道:“裴敬淮你莫不是真的疯了?旁人见了也就罢,那是他们不识得我,将我认作女子。你真当那明泽同他们一样傻?他见过我,难不成戴个面纱他就不能靠眼睛认出我了?”
“认出便认出,我还怕他不成?我同他本就不对付,我手中有他多少把柄他怕是数都数不清,你以为凭他的胆子敢多说什么?”裴归渡仍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乔行砚怒极反笑,道:“你可知他是三殿下的人?三殿下虽不得势,却终归是皇子,若他将你我的事告知皇帝,你真就不怕皇帝发难对付裴氏?”
裴归渡闻言一怔,随后正色道:“三殿下他不会这么做的。”
“你凭什么保证他不会这么做?先不说他与安平郡王未有交情,就算有交情又如何,在这个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乱世,亲者相杀数不胜数,你未必将人心想得太简单了些。”乔行砚蹙眉怒视,仿若在抱怨对方的疏忽松懈一般。
裴归渡感受到一股寒意自颈间吹过,是以分神瞥一眼帐外,瞧见了人影后这才猛地一把将面前之人搂进自己怀中。
乔行砚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惊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就听见对方在他耳边压低声音温声道:“临舟啊,既然做了决定就该干脆些,怎突然心软了?优柔寡断可不像你。”
乔行砚蹙眉,他感受到自己被对方抱得更紧了些,正疑惑着就又听对方沉声道:“既然想好了要借你我的关系同三殿下结交,就不该在此刻还反问我是否有把握能保证不被三殿下出卖。”
乔行砚闻言一怔,更是说不出话来了,只握紧了掌中的玉佩。
“临舟,你似乎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在乎我,可此刻,我竟不知是否该感到欣喜。”裴归渡靠在对方的肩颈上,用气声说道,“你只管按你所想的来即可,此事你有分寸,我信你,希望你也能信我。不知是不是我总在你这儿示弱,以至于你将我想得太过简单了些?”
乔行砚被对方呼在后颈的热气扰得下意识缩了缩脖颈,没握着玉佩的手则是在不知不觉中拽紧了对方腰间的系带。
“行军打仗并非只靠武力,裴氏一族发生的见过的事情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临舟,你只管去做便是,这种小事,我自会善后。”
“你……”乔行砚哑着嗓子呢喃片刻最终只说出了这一个字。
裴归渡又温声道:“明泽就在帐外呢,同样的玉佩还是太过隐晦了,不如我们干脆直接点,将我们的关系摆在他面前可好?”
乔行砚一怔,片刻后轻声道:“你想如何?”
裴归渡闻言将搂着对方的力松了些,只单手搂着对方的腰,另一只手抬起捏着对方的下颚,在乔行砚未反应过来之际便俯身吻了下去。
裴归渡吻着对方的唇瓣,将小公子唇瓣润湿后又立马用气声催促道:“张嘴。”
后者情意渐起,下意识便配合着微微张嘴,裴归渡顺势探入对方的唇舌间,仿佛刻意放大了缠绵的声音,每吻一下便发出一声暧昧的水声。与此同时还在乔行砚腰间轻轻掐了一下,后者想躲开下意识便扭了一下腰肢,并发出一声轻喘。
乔行砚自对方吻上来那刻便闭上了双眼,只随着对方的节奏享受此刻的缠绵。
反之,裴归渡却忽而睁开了双眼,以一种极具攻击性的目光望向帐外掀开的一点,同正怔在原地满目不可置信的明泽无声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