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白玉盘缺了一角,云环雾绕,夜已深。
月余川再次回到孟往房间的时候,孟往侧躺在榻上,单手撑着脑袋,衣袖滑下露出半截匀白的小臂。长发随意披着,平添几分倦意。
美人如此,谁不心折,月余川微顿脚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你挪挪,”月余川走近,“给我腾个位置。”
孟往没有动作。
被孟往温凉无声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月余川摸了摸鼻子,怂,讪笑一声:“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方才那人是剪子寨的四当家,如今特殊,今晚有他命定的姻缘在,你若打晕了他岂不是坏人姻缘?”
“坏人姻缘??”孟往怎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由头,算是头一次见识了一遭月老的恪尽职守。
“还有呢?”孟往发问。
还有,还有什么?
月余川怔愣了片刻,忽而反应过来孟往应该是指那句“只是这美人,我实在喜欢”。
了然,月余川又恢复了以往那副风流不羁的模样,在孟往身边坐下,伸手轻撩起他几缕长发,顾盼生辉。
他笑:“还以为是个厉害的,怎么这么经不得玩笑?”
孟往支起身子坐起来,伸手拿起一旁的《人间幽异录》,翻开一页旁若无人地念道:
“大魏安庆年间,某日江南富商之子苏闻于城南见一女子,貌美无方,一见倾心,遂强夺为妻。三年之后苏闻暴毙,无人知晓原因,其亡魂诉苦于冥府阎罗殿。”
“冥王翻阅生死簿,未见苏闻之名,疑苏闻并非凡人,遂命判官司彻查此案。判官调取通天录,查知苏闻乃天庭洞府仙君,入人间历劫。”
“不巧其所夺女子前世遭人凌虐致死,其阴厉怨气恰收枯井,化为女鬼。苏闻强夺之事招其怨恨,故三年阳气被吸食殆尽而亡,又因其死于非命而徘徊冥地,未能直接重返天庭。”
月余川认真地听孟往读完,这则故事简单,无非是神仙孽遇厉鬼的悲伤故事。
却不知孟往何意。
“你是想说,化鬼比成仙容易得多?”
“不。”孟往否定,一把拽住月余川的衣领将人拉近,缠绵而阴恻,“奈何鬼神艳遇。”
孟往文雅含蓄极了,落在月余川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那分明是一种警告——鬼神相遇,好自为之,莫要惹我,当心像苏闻一样死得很难看!
松开月余川的领口,孟往随手扔掉书,重又侧躺回去,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道:“还以为是个厉害的,怎么这般经不得惊吓?”
月余川:“……”
他突然懂了个道理——鬼,睚眦必报。
*
翌日清晨,客栈里就喧闹起来。原来是客栈的老板娘消失不见了,有人说昨夜丢了财宝。于是又有人猜测是遭贼人掳掠了去。
想到昨日月余川所说,老板娘和刘某皆是姻缘将至,孟往无奈,低声道:“这就是你说的缘分?”
“是不是很准。”
“……”
准是准,山寨土匪和客栈老板娘的爱情,果然人间事,莫名其妙,妙不可言。
……
于是一仙一鬼出发前往万墁城,进城的路并不平坦,泥地突着石子,折磨着碾过的车轮,路边野草疯狂。
马车颠簸不已,鬼坐了都摇头。
离万墁城近了,孟往撩开侧窗竹帘,车道不远处耸着青山,青红相接,煞为可爱。
“停车!”
“吁!”马夫听令,勒紧的缰绳扬起马儿的头颅。
孟往掀开门帘三步两步地下了马车。月余川以为孟往受不了道路颠簸,才忍不住在中途下车,忙跟下来拍拍他的背,递了水葫芦。
孟往摇摇头,朝旁边指了指,向车夫道:“老伯,旁边这山,平常可有猎物么?”
“多呢!这山叫大名山,植物茂盛,动物也多。不过曾经有不少猎人在这山里丧命,后来来这里打猎的人就渐渐少了,凶兽也多着哩!”
“大名山?”这山似乎让孟往忆起了什么,沉思道,“老伯稍等,我们去去就回。”
说完转身就走,那车夫猝不及防,惊惧不已,在他身后大喊:“小伙子,都说了危险着哩!别不听劝呐!”
“小伙子别去!”
……
虽然不解,但心知孟往做事自有一番道理,月余川也没拦着,跟着便上了山。
月余川:“你知道这座山吗,以前?”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