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有二帝,元帝宫旭,少帝临桑,共掌千秋。
天庭神位皆由天道分定,宫旭是上古五帝的头一位,居元帝位;临桑虽是五帝中最年轻的,因功高而居少帝位。
无奈这位最传奇的首领向来潇洒不羁,玩心重得很,迟迟不肯加冕即位,反而谋了个月老的差事长期流连人间。
元帝也因此做了天庭实际上的最高统治者,统御万天。月余川虽未即位,天庭众仙也还是尊他一声“少帝”。
谁能想到上古五帝之中,宫旭与临桑竟是同出一家,临桑是宫旭的直系后人,血脉相连。
委屈了一阵子,月余川也就认命了。
起身恭请自家祖宗上坐,贴心地为他捏了捏肩,嬉皮笑脸地确认道:“老祖宗,您不会真的让我加冕吧?等我什么时候在人间玩腻了,就乖乖回来即位,为您排忧解难。”
宫旭又气又笑:“等到你玩腻?看来是等不到这一天了。”
“知我者老祖宗也。”月余川嬉笑着大大方方地承认,顺便极有兴致地提起了人间事,“我此行人间,遇上了极有趣的事,还有极有趣的人。”
元帝宫旭却调侃他:“你这个人间风流多情种,不会到时候真的带个人间的妻子回来见我吧?”
“也不是不可以,”月余川坐到元帝身边去,单手支着脑袋笑道,“老祖宗喜欢什么样的孙媳,孙儿好着眼挑挑?”
宫旭无奈:“挑个能治住你的就行。只是凡人命薄,转眼成空,怕你经不得轮回离乱之苦。”
眼看元帝又要开始讲些正经话,月余川连忙闪开:“老祖宗,天陲野的事务繁杂,孙儿先行告退。”
“快滚吧,小祖宗,别在我这碍眼。”元帝冷哼,毫不客气。
……
重光静观这爷俩斗嘴,他也是上古五帝之一,待月余川如同后辈。待月余川走后才慢悠悠道:“少帝看似风流,内里却纯粹得很。”
“对,”宫旭附和,“他除了那张花枝招展的脸,有什么资本在人间招蜂引蝶?”
天庭众仙总担心月余川长期浪迹人间,不修清心道,折了心性。可他们二人言外之意却是,他们根本不担心月余川在人间会出事儿。
月余川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两位爷暗中“嘲笑”了。
***
冥王专心看着一本书的时候,孟往突如其来地前来了,冥王连忙将书卷成一卷握在手里。
孟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略显异样的冥王,道:“黑白无常已经将许婧的魂勾来了,等养好了,让她继任城隍。”
“许婧,乌衣就是为了她叛离地府?”冥王忽然生了兴趣。
“她的灵魂渐弱,已经快要消散了,你费了上好的鬼草护养她的灵魂,还让她继任城隍官以保不灭……总不能,真的动了恻隐之心吧?”
“不重要,她会护当地百姓安好,不就够了?”孟往对冥王的问题避而不谈。
冥王如血的眸子定定盯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玩味。
拒绝乌衣不喝孟婆汤便过轮回的人是孟往,前往人间缉拿乌衣的也是孟往,乌衣千年的夙愿最终却被孟往完成了,偏偏是孟往,这让他怎能不感兴趣?
更何况在处理乌衣的这件事上,孟往最终也只是给乌衣灌了一碗孟婆汤,前尘尽忘。虽然悲凉,但总好过乌衣本该承受的下地狱的罪责。
可孟往从来不解释什么。
“都道奈何桥上断缘的孟婆最无情,迎来送往,惯看人间故事。有谁会懂你的苦心?”
他走近孟往,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那卷书,状似感怀:“这世上多得是伪善之人,你偏偏要伪恶,真是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孟往早就习惯了冥王的阴阳怪气,故而同样阴阳怪气地回答,“既然化了鬼,这样不正好,可以配得上我十恶不赦的罪名?”
听出他话语中的讥讽,冥王也不恼,缓慢行至孟往面前,踏过的地方留下曼珠沙华妖美的花瓣,绮丽奢靡。
冥王略高一头,抬手用书卷挑起孟往下巴,似乎想从那双幽静的双眼中看出些别的什么。
“你很怨我?”
孟往沉默。他只是感到可笑,仿佛冥王问了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他怨不怨早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这对你来说或许很残忍,孟往,”他压低了声色,“不过对本王来说,征服晤虞就是最大的胜利。”
他们针锋相对,仿佛连视线都饱含了强力。
孟往劈手夺过那卷书,解救出自己的下巴,不冷不热道:“纵算赢了我,你不照样赢不过临桑么?”
冥王却很坦然:“三族分界,鬼神同管人间,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
孟往略感惊讶,面色却不显。他以为冥王对三族分界的现状最为不满,原来不是。
“孟往,你真是聪明又勇敢,在宫旭时代就敢提出三族分界的说法。可惜你命不好,实现不了你的宏图。”
“无妨,反正已经有人实现了。”孟往这样说,作为个失败者,为自己的不得善终;又作为胜利者,为自己所建蓝图的实现。
……
晤虞和临桑时常被一起谈起,远古几千年就只出了这么两个极命之人。晤虞极阴之命,做了大祭司;临桑极阳之命,成了首领。
阴阳两极,结局自然也是云泥。
他们二人的争端也到了尽头,冥王伸手去抢孟往手中那卷书:“临桑此人难得,你看人的眼光的确好,他可是你亲自选择的筹码。”
孟往化作虚影退了几步,没让他抢了去,“多谢夸奖。”
随即孟往将书扔了过去,稳稳落在了森罗殿的桌案上,被卷的书摊开。
孟往拂袖而去:“人间的话本子,王爷还是少看为好。”
冥王掩饰般地捂嘴咳了两声。
那摊开的书上赫然写着——不通天。
可不就是卜算子笔下有关孟婆月老的话本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