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好像有点猛……
就叫余贤一声,他接不到的,就当喊喊他的名字吧,能治病的。
“余贤……”杜亦像是呓语般极轻地唤了声。
“队长!”工牌只亮了一下,余贤的回应很快,像是根本没在睡,他喊了声不见对面回应便有些急了,“队长你醒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将工牌贴在耳朵上,余贤唯恐错过杜亦发出的一个音节,似乎不在乎这玩意到底是不是这么用的。
“能……”
“我……我马上过去!你等我!”
余贤呼哧带喘地奔到诊疗区时,杜亦的眼皮已经撑不开了。他勉力拉开一条缝让余贤焦急的身影钻进来,才恋恋不舍地阖上。
他安静地侧卧着,床头灯在他的发上映出片片微弱的光晕。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头上,与杜亦平日里利落的形象截然不同,倒显得年龄更小了。
余贤有些自责自己跑得太慢,没来得及看一看队长的笑眼。捧玻璃杯似的,余贤试着托起杜亦搭在被子上的右手。这只手清瘦又虚软,上面缠着厚厚的纱布,让他一时完全无法与甩走倒刺长尾的那只有力的手联系在一起。
睫毛簌簌抖动,杜亦从疼痛与困顿中挣扎出两分神志,声音飘忽道:“我没事了,别担心……”
*
只躺了一天半,杜亦就能行动自如了。
伤自然是没好,精神倒是不错。只是整个人比平时看起来要苍白些,一头没有打理的头发,刘海软软地趴在额上,显得很温顺。
晚饭有余贤陪着,受了他感染,杜亦多吃了点。余贤借着带人消消食的由头领着杜亦到归一广场散步。
杜亦的手虚掩在下腹,伤口没愈合,牵制着他走不快。
归一广场休闲的异者个个热情飞扬,搅得余贤这颗年轻的心也跟着雀跃,一分欢来自头顶的月,九分喜来自身边的人。
他开始只是站在杜亦的身侧,伴着晚风渐渐地余贤便有些情难自抑。他伸出小拇指偷偷勾了勾杜亦垂在身侧的手,杜亦没偏头任由那根小拇指在自己的掌心划拉。
夜里的风灌得余贤酩酊大醉,他用一根指头在杜亦的掌心攻城掠地,最后在这只手的主人严重放水的情况下,余贤终于如愿以偿地握上了杜亦的手。
风吹起余贤的额前发,酒劲就上头了。
“队长!”他大喊,“你不用每次都保护别人,你也可以跟着我向前奔跑呀!”
拉起杜亦的手,余贤笑得闪耀如满天繁星。杜亦只停顿了一瞬,便笑着拿下掩在腹间的手,他跟在余贤身后,那只手正有力地握着他,将他的冰冷完全包裹在温热中,向着月的方向,奔跑。
然而,任性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当晚,杜亦发起了高烧,他捂着肚子缩成个小蜗牛。
医研部部长梁逸亲自来探视,副部谈佑也在。
“伤口跑裂了,”谈佑的话言简意赅,“你脑子没问题,应该不是傻子。”
“嗯。”杜亦被他怼了也不生气,笑着忍痛回应。
“是我,”余贤觉得自己的队长被凶了,忙出声主动认领,“以后我一定注意!”
“他自己愿意挨,”谈佑扫了余贤一眼,“你倒也没必要买单。”
梁逸全程站在杜亦床边没说一句话,在离开前才俯身低声对杜亦道:“你陷进去了。”
杜亦笑笑没回答,不过在不久后他便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梁逸。
为了给梁、谈两人腾位置,余贤站得离杜亦稍远些,自然没听到梁逸说了什么。他只觉得这个人冷冰冰的,不似个活人。
如果这就是代号“弋”,他还有机会请教吗?
人都走后,余贤坐在床边,打算不眠不休伺候杜亦一宿,杜亦听了连连摆手:“没什么事的。”他被余贤信誓旦旦的样子惊了一下,拳头抵在唇上连咳了数声。
余贤乖巧地递过杯温水,杜亦接过喝了口,清清嗓子接着道:“他们不是跟你说了嘛,行动部的都是糙汉。”
是,他们还说了不包括你。
默默在心里回了句,余贤并不打算走。
杜亦住的是单间,没陪护的床给余贤睡。见人长在凳子上似的,杜亦坐起身拿过边上的外套作势要穿。
“队长你这是?”
“跟你回睡眠舱,回那里睡。”说话间杜亦已经穿上鞋,轻拉过余贤的胳膊就要往出走。
余贤“嗖”地一下站起来,倒不是被他拉的,纯被吓的:“队长你这是干嘛啊?”
“小渔,”杜亦给了他两个选项,“一起回睡眠舱,还是你自己回去。”话说完,答案却先给人填上了,杜亦拍拍余贤的肩,“听话。”
心头翻滚过百种滋味,余贤默默咽下。他退了一步,但不想退得无影无踪:“我看着队长睡下就走,”说着举起两根手指,“我保证!”
杜亦没赞同也没反对,余贤便冲破了胆子自作主张。他上前将人扶回床上,替杜亦脱鞋、摆好枕头的高度,掖好被子。杜亦半阖着眼,余贤炙热的呼吸萦绕在他的周围,他仿佛中了幻术般失去了自理能力,由着人摆弄。
一颗滚烫的心送到他跟前,他反而不知道该不该接。
被子盖到杜亦的脖颈,他才终于缓过口气,偷偷将掩在被子里的手掌盖在下腹伤口处,疲倦如海浪拍打着他身上的每一处神经,杜亦勉强动了动唇:“我睡了,你……回去吧。”
“好,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