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空间的扩大也未能将战意给稀释……
东道主内心缓解两家气氛的小九九作祟,提议一起吃顿饭,相互了解一下,毕竟"矛盾一定是有误会,大家主要还不够了解。"
触发点是好,只可惜却再次将战意给浓缩成了一枚炸弹,埋在了”“合家欢”的餐桌下,所谓缓和关系的聚餐,倒更像是一出鸿门宴,就是不知无形的剑锋所指的下一位受害者又是谁,又将波及谁——
席间话题如同酒肉朋友偶见时的车轱辘跑马,在非常表面且无意义的“大家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之类浅层交流间来回滚动,毫无推进。
直到姜宇送贺达姗姗来迟,终于为尴尬的餐席提供了新的话题。
贺达被当成献祭,先是一顿自家爷爷的训斥,紧接着开始清点她平时的作为,如何的目无尊长,这边大姐不甘示弱,也立即献祭林莓,说我们家小莓也整了很多乱子。
两位东道主,如同两方势力求和的中间人,势不两立战火下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试图通过献祭来换取短暂的和平。
"是贺达的朋友吧,要不留下一起吃饭?"林娴招呼服务生"麻烦加一把椅子",林莓看了一眼大姐对话的人——姜宇瞥了林娴一眼,跟贺达道别,又扫一眼贺野,越过提椅子过来的服务生、潇洒离去。
"不好意思啊,不用了。"大姐说。
"怎么不用,妈说马上过来。"二姐从屏幕里抬头。
众人一起看她,她从容拿起筷子夹了口菜,扭头招呼服务生:"麻烦再加一副碗筷。"
"一窝。"贺达抿着筷子哼了声。
"什么意思你?"林莓眼刀飙过去。
"我说'一窝粥',怎么你了?"贺达笑看林莓。
"贺达?"察觉不对,贺广仁厉声喝止。
气温骤降谷底,却被一道安稳的声音介入、破冰回温——
"这个位子,是留给我的吗?"语速徐缓,妆容清淡、唇眼含笑。
不等众人回答,垂暮却干净素雅的手拉开椅子,抚平旗袍后摆、从容入座。
一桌极静,像为她按下暂停,直到林娴起身介绍:"这是我母亲王定雪。"
时间之齿才又缓缓绞动流转起来。
"妈化妆了。"林莓看林雅,林雅回敲她碗:"吃你饭。"
又一番相互介绍,贺达在一旁打起哈欠:“无聊的对话。”
她声音小,奈何大家听力都好,时间的齿轮再次慢下来……
苦了林娴,再次扛下热场大任,期间终于抓住了一个话题,问贺野:“双胞胎,打小一起长大,肯定有很多矛盾吧?”
“人家那不叫双胞胎,是龙凤胎。”。
"没什么吧,都是口语。"贺野无所谓打圆场。
“哦哦,我没文化。”肩膀微扣,林娴尴尬地笑,“是两个女孩或者两个男孩才叫双胞胎呢?”
“没意义的话能不要重复来重复去的,啰嗦。”贺达咕哝着、筷子在碗里来回戳,无辜的西兰花遭殃翻滚。
沉默了会,林娴毫不气馁:“……双生子,生孩子时一定很辛苦。”
“生哪个不辛苦。”林雅在一旁夹菜给王定雪。
大概没料到亲妹会反驳,林娴脸一红、点头称是。
“双生子,"王定雪看着贺野、贺池,缓缓道,"成长过程里发生过不少矛盾吧。”
“你们家又没双生子,你懂什么?能别评头论足吗?”贺达说。
贺广仁一口气没上来,情况逐渐失控……
“那更不可能是没亲兄妹的人能体会的,对么?”林莓特意强调"亲"字。
“唉……你跟孩子就别较劲了。”林娴疲惫说。
“你手没事吧?”贺野突然问。
她突然莫名其妙这么一句,所有人都看向她,然后顺着视线看林莓。
林莓一愣,低头,惊觉指甲嵌入了手心,后知后觉缓缓松开……
林娴继续招呼众人夹菜,林莓偷偷瞥向母亲王定雪,她从容抽取纸巾擦拭嘴角,随后起身去了卫生间……
*
病房门口已路过的人,突然探了个脑袋回来朝里张望:“林娴?你怎么在这里?”
被呼唤的人抬头看过去,门口那人这才惊喜地退回几步,径直朝里走来:
“我的天、这么巧,我昨晚做梦还梦到你,今天居然能在这里遇上,”她边笑边解释着,“我一个老同学住院,我来看看,刚路过你这门口,往里撇了一眼就觉得眼熟。”
“您是……”大姐茫然抬头望着突然的来访者。
轻“啧”了一声,“你这贵人多忘事,是我呀,老纺机厂你们家隔壁的邻居。”
“啊……”林雅局促挪腿下床、准备起身,又被热情的双手摁了回去:“不方便就别乱动,你这是怎么了,住院?”
“心脏老毛病,定期检查呢。”林雅不好意思地笑。
"那你得多注意身体,咱们这是多少年没见了啊,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好、好……”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你们从老家刚搬来凤凰路的时候,咱俩就是在二楼拐角那里撞到了,你手里塑料袋挂破了,西瓜掉地上碎成三大块,我还没道歉,你说了句‘没事还能吃。’然后我就捧着其中两块,跟着去你家里吃了顿西瓜,啧,瓜瓤沙甜沙甜的,我后来都没吃过那么香的瓜了。”
林雅神色局促地应和着。
“你记不起来了?”邻居一屁股坐在床边,床上林雅也跟着震了几下,“不过也是,”邻居又说,“你们家总在频繁搬家,见的面孔太多了,想不起来也正常。”她回忆着,“后来你们搬走我还在路上碰到过林雅一次,聊了几句,唉……”她突然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诶,对了,你家里人呢?林雅人呢?还有你那两个小妹妹她们人呢?”
两人的对话并没能继续,门被“咚”地一声推开。
闯入者右手仍放在门把上,病房内两人瞪大眼、齐刷刷看向林莓,大概惊讶于她破门而入的粗鲁。
“好久不见!姐!”
与粗鲁不同,林莓笑意盈盈礼貌地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