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不知道安安看了多久,半夜久二从外边的工作台回来的时候他还在放。
久二没管,随便吃了点面包又上楼去了另一个房间,里边是他的另一个工作房。
二楼房间不多,尽头的那间就是他的工作室,说是工作室,其实是存储室。
房间里久二自己打造的暖黄色柜子里每个小隔间里放着不同样子不同品质的空瓶——肉眼看是空瓶。
实际上里面的东西杂七杂八,长着长毛黄色小球、冒着黑烟的白色粘液、在方形瓶里规矩绕圈的纽扣还有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些别人都看不见。
久二很早就知道自己是个有些异样的正常人。
他能找到物品中的特殊“物质”,也可以说被赋予在物品里的“本质”,如同瓶子里的东西一样,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他从各种各样的物品中提取出来的,等他“提取”出来,那些相当于载体的物品对他来说就没了作用,只能处理掉。
而在外人眼里,他从别人手里收集了很多没用的东西。
在他亲手创作了作品且卖出去赚到钱之后,就从家里搬了出来,家里人很好,也没对他的行为有过多的看法和干涉,搬出来纯粹是因为家里不够放他的“宝物”了。
窝进躺椅里,久二舒服地呼了口气,躺椅里是他加工过的,带按摩的,又柔软又没有戳人的不适感,舒服得很,每次累了他就会来躺躺,然后再开始他的创作。
说起二楼的工作房,其实就是一排排的特质柜子加上明亮的大灯和能照到工作台方方面面的几盏台灯,除了这些,剩下的就是他坐着的躺椅了。
二楼工作房和一楼的相比起来少了创作的工具,多了几分安宁的意味。
久二心情不错地点点扶手,手上的藤条微微发烫,项链、夹子、针线盒、日记本等等一样一样出现在桌面上,久二睁眼,取下了眼镜,发丝下的眼睛黑的没有一丝杂质,最后一样是一张纸,平平无奇地铺在了桌面上。
修长的手指拿起纸来,是A市某某区的房子,上边的署名还是空的,等着这栋楼迎来它的新主人。
叹了口气,又是一件麻烦的东西。
手腕一转,瓷瓶压在纸张上被放回了桌面。
次日,随意扒拉两下湿着的头发,久二下楼,电视已经关了,小小的玩偶坐在落地窗边,盯着外边的庭院,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
啪嗒啪嗒,精力十足活力满满的大海拍打着翅膀在屋子里乱窜。
“安安,要和我去个地方吗?”熬了个通宵,冲了个冷水澡的久二还算比较清醒。
“去哪去哪!大海也要去!”
俯冲正好抓住久二伸出来的小臂,大海睁着黢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盯着久二,还拿翅膀扇他。
垂眸,一双大爪子稳稳当当地抓在他手臂上,整只鸟很有重量。
“可以,但不能在外面捣乱。”
其实他买的房子加院子占地挺广,毕竟是郊区中的郊区,城市规划也没到这边,围墙围起来的地盘和一个小厂差不多。
大海长的大,鹩哥没有长那么大的,他又活泼,就算大的地方也根本不够他施展,往常鸟影都不见一个,这两天能安安静静待在家里称得上奇迹。
安安浮到桌子上,面向久二,“去哪?”
“去见个人。”
阳光下坐在草坪上的干瘦女人闭着眼微微仰头,很惬意的模样。
“她现在还有一定的危险性,身体极速瘦弱的相关检查报告还没有出来,你注意不要刺激患者。”护士距女人一小段位置的时候停下来,对男人交代,说完便离开忙自己的事去了,留下了不远处的保安。
肩上坐着安安的久二靠近女人,学着她的样子坐在草上。
安安一个跳跃跳下来,坐在久二膝盖上。
“呵,我没想到你还敢来见我。”宋林维持着原来的动作,讥讽。
黑色大鸟盘旋在精神病院上空。
“我有东西给你。”说着,久二掏出了那张大楼的署名纸,放到双方之间的草地上。
宋林这才睁开眼看向他,随后视线下移,看到了沾有故人气味的物品,上面有清晰的不动产转让五个大字,“这就是她雇佣你的报酬?”嘲讽挂上她的嘴角,复杂的情绪在她眼中翻滚,“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方。”
“邻里之间,我们仅仅是邻居而已。”她自嘲,“既然是你的报酬,你就拿着吧。”说着,她瘦弱的脸上显得可怖的大眼睛里显出些许光亮。
回光返照。
她枯木般的手伸向安安,“没想到你还能把它带出来,说起来我还没谢谢你和你姐姐,能帮我进去。”
安安仰头,“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那的呢?”那样荒无人烟的地方。
宋林垂眸,睫毛遮盖住眼睛,耳边的碎发落下几根,越发显得女人脆弱起来。
“有人告诉我的。”
等到探视的时间快到时宋林才开口,“一个自称知道未来的女人说的。”
“探视时间到了。”刚刚带他们来的护士来了,手中持着写字板,在板上夹着的纸张上写写画画,冷淡的声音提醒他们,“请你们走吧。”
安安最后在护士的视角盲区里抱了抱宋林,新外表可可爱爱,脸上的笑格外灿烂。
然后跑回久二身边,久二感觉到玩偶传来的颤抖,抱起他,拿起转让书,迈向护士。
护士眼睛睁大,脚步往后退,声音里透出了惊恐,“后边!”
柔软的草地上除了久二的影子,另外一道黑影迅速靠近。
轻微的风声冲着久二来。
久二侧身闪开。
一把边缘磨的光滑的汤匙柄尖端泛着冰冷的光泽,尖锐锋利,持它的人毫不手软,血迹顺着持凶者的双掌,一滴一滴砸在草地上。
阳光正好,宋林的脸上可怖且疯狂。
闪身躲过宋林的攻击,久二好几次差点被击中。
“都是你!都是你!”宋林双手握着那把汤匙朝着久二乱挥,“为什么要把我们分开!为什么要把我拉出来!我好不容易才见到的。”
“我好不容易才见到的啊!”原本打理好的发丝现在乱糟糟,之前强撑着的平静终于被打破,宋林竭斯底里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崩溃地朝他大喊,整个人癫狂无比。
再一次近身后,久二站在了原地。
保安迅速控制住挣扎着的宋林,那柄挤破了宋林手心,淌着血的汤匙距离他的脖子不过两公分。
她一双眼睛恨恨地瞪着久二,身体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发抖。
即使被带走,她的脖子扭着,面朝久二,阴沉的表情令人生怖。
“嘎——”
空中的黑色大鸟还在盘旋。
久二带来的纸张被放入了宋林的病号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