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南看到他的时候,身上就跟装了警铃一样响个不停,尤其是安分了半天的疼痛,卷土重来,不由身体僵硬。
但这完全是他身体的本能反应,和他心里想得完全背道而驰,他不想让大少爷因为昨晚的事尴尬,于是若无其事、模样轻松地走了过去。
路淮先开了口,语气很淡:“支线走完了?”
“教会做饭的那条走完了,加了百分之十五的角色演绎度,”易南在乌鸦惊恐的目光中,直接把手中的信递给了他,“还有布兰克夫人的这条,估计也快完了。”
路淮接过信,并没有马上看,他慢条斯理地把羊皮纸卷起来,往城堡主楼的方向走去。
“我把城堡周围走了两圈,那些荆棘白天不会越过玫瑰花丛,但是凌晨一过,他们就能打破这层禁制。”路淮看起来很平静,似乎昨晚把人抱着吸血的事情已经完美翻篇,没能在他清明理智的脑子里留下一点痕迹,“按时间排序,这座城堡位置没动过,我把前几天晚上看到的环境和现在的对比了一下,大致符合,我还在后花园发现了一处明显翻新过的地方。”
易南很有默契地跟上他的思路:“之前在那座走廊里看到的肖像画,我们排在最后,前六天都是之前这里发生过的事,那这处翻新的地方是?”
“最后一对,”路淮说出答案,“那里曾经放着一座墓碑,埋的是公爵。”
听到最后两个字,易南心里莫名欣慰:“我感觉我们已经快通关了。”
兔子女孩听他们说了半天,什么字眼都没能明白,却突然被“墓碑”“公爵”两个词击中了心房,整个人摇摇欲坠起来。
她鼓起勇气,一把抓住易南清瘦的手腕,眼角挂着泪:“公爵大人,您是在骗我们对不对?”
易南一下子愣住了,也没顾得上挣开,疑惑地嗯了一声,只见这个她粉色的长耳朵猛地支棱起来,伸手一指他脖子上的姹紫嫣红的痕迹,又充满怨气地扭头瞪着无动于衷的路淮,颤抖说:“这根本就不是狗咬的,这就是他咬的,对不对?!我看得出来的,夫人他一直对您心怀恶意,想要杀了您!”
路淮停下,冷眼看着她,翻篇只是假象,而且是一个如镜花水月般的假象,只要有人提一嘴,气氛就无可抑制地滑向深渊。
“冷静冷静,这是一个误会,”易南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我是自愿让他咬的,他要是想杀我,结婚当天我就死了,哪能活到现在,别担心。”
他不避讳死亡,说完抬头的时候,他发现路淮正注视着他脖颈上的伤口,神情让人捉摸不透。
兔子女孩擦干眼泪,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您真是爱他爱得要疯了,竟然还帮他找借口?”
有时候易南也说不清游戏NPC对路淮的态度,看起来明明很差,但是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不停地把他往路淮那边推,甚至用词夸张,还能把有的说成没的,要不是内核稳定,易南估计自己要真的被她们催眠成一个恋爱脑。
他眼神无奈地说:“我说的是事实。”
兔子女孩大概是真的觉得他无可救药,抱着乌鸦哭着跑开了。
于是这条小石路径只剩易南、路淮两个人。
易南摸了摸后脑勺,犹犹豫豫地走过去,片刻后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轻笑起来:“你现在是不是有种做题快要做到满分结果却被人突然撕掉整张卷子的感觉?”
他本来就有种在绝境中也能自娱自乐的天赋,路淮面无表情地挑起了一边眉。
易南有点抱歉,他正色下来,神情柔意不减:“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对自己这么苛刻,如果我有水,而你又正好很渴,我会分给你的,如果是你也会这么对我的。”
路淮冷笑起来,原本冻住的眉眼仿佛活了过来,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让你渴死?”
易南眨了眨眼睛:“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在说。”
凌晨来得很快,两人的记忆力都很好,不用翻手抄本就知道今晚的主题是“猜忌”。
易南本以为这份猜忌是藏在鸡毛蒜皮中的细微情绪,不会太张狂地暴露出来,强度也不会太大,但是他一进入夜晚就发现事情的发展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阴冷的血气从墙里渗出,光线近乎错乱,四处弥漫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催人发疯的气息。
路淮低下头,敏锐地发觉地面在震动,外面那群荆棘仿佛在狂欢,至于在狂欢什么,可能是城堡终于对他们张开了血盆大口。
“看来是直接上正餐了,”他从容抬头,“都不玩那些虚的了。”
易南被那些光线晃得眼睛痛,摇了摇头,他莫名有些心烦意乱,理解了大少爷的意思:“可能是快要结束了就不装了。”
他刚要往前走,一条细长的荆棘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蛇一样地缠住了他的脚踝,把他猛地扯倒在了地上。
易南还没反应过来:“?”
随后从脚踝上传来一阵冰凉的痛感——那条荆棘又快又狠地割伤了他,伤口不浅,温热的鲜血汩汩流下。
除了疼痛感,一阵更强烈的、更让人心慌意乱的焦躁趁着空隙钻进了他的心口。
他开始怀疑路淮会丢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