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瞻嗯了一声，服务生颔首致意转身离开了。

“好吃吗？”

阮雪手握刀叉，咽下一口龙虾做的gratin：“香而不腻，挺好的，前菜的小面包搭配加盐黄油很好吃。”

苏子瞻也加入点评：“牛排不错，没白来。”

话正说着，埋首吃饭的功夫，抬眼时，桌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大鼻子老外，他手上是把小提琴，正往肩膀上搁，这人说法语，阮雪听懂了，这是要为他们俩来端高雅音乐助兴。

男人问阮雪喜欢听什么，阮雪舒了口气，饶是再迟钝的人，这时也该理解一二了。她用法语对这大鼻子说，实在抱歉，因为我的个人原因没办法接受您的服务。男人看看阮雪又看了苏子瞻，心下略知一二，微笑的说了没关系，收起小提琴，颔首点头，转身离开了。

苏子瞻放下手中的刀叉，双手合十撑着下巴瞧她：“太兴师动众了？”他眨巴下眼，又问：“你还会说法语呀？”

“略懂，跟人学过两句，仅限最基础的交流，”她将手里的刀叉放下，对上苏子瞻的目光，歪着脑袋舒出一口气：“子瞻兄，你…我跟你说，我其实可穷了。”

“哈？”

“我就宁海一套房子，是，没有贷款，可我的工作很不稳定，接单多熬图就是敖命，接单少的时候就朝不保夕，我没存款，月月光。我那房子能不能保得住都两说，上个月刚把两间卧室合租给两个女孩，我嘴上跟人家说一个人独居害怕，其实就是缺钱。我家人…我妈做生意破产了，现在还住我姥姥家混吃混喝呢，我爸在日本一个人养活一大家，也指望不上，”阮雪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眼珠子转了一个回合：“哦，对了，那辆保时捷是我发小的，平时嫌它费油，那小电驴才是我的日常代步……。”

苏子瞻抱起双臂靠在椅背上，他琢磨着阮雪是想表达两人经济差距的客观问题。她这是…自卑了？

下一秒，苏子瞻很快意识到自己多想了，他不禁嗤笑，这小丫头可真会破坏气氛呀。

“子瞻兄，您听过‘杀猪盘’这词吧，就刚刚路上见的那广告车，五个牛郎，都是杀猪盘高手，据说他们那种店，第一次去可便宜了，大学生都能消费得起，这就是套路的开始，他们的话术都是训练过的，拿捏女人很有一套，把你榨干都是基础操作，紧接着，黄赌毒就等着你下海，”阮雪煞有介事的摆手，眉心紧紧蹙在一起：“可惨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身边有个阿姨，找了个小演员，人是长得老帅的了，阿姨给他买名表名车从不含糊，后来这小演员让阿姨投资他们的电影，一下亏了五千万呢，谁也不想一直当冤大头，阿姨亏了一次那可能再上当，结果这帅小伙就甩了阿姨又去服务新富婆去了……。”

苏子瞻撑额，拧了把眉心，他是真想在这丫头额上弹个脑门。

老实讲，今天这般台面撑满他是想表白来着，双肩包里的蒂芙尼项链是他在首尔选好的，打算好她同意交往，他就起身绕到身后后给她带上，他想刚交往送戒指太隆重，项链是个不错的选择。

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苏子瞻不禁自嘲，人生第一回，想要主动表白一个姑娘，竟被对方误以为没安好心……

“你这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呀?我看起来像吃软饭的人吗？”

阮雪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哈，我现在的自我保护机制几乎是条件反射，不怕你笑话，之前几回相亲我都觉得对方想侵吞我的房产，就我现在这情况，骗感情骗身都可以，千万不能惦记我的房子，”阮雪有些笑得极不自然：“你说说看，是不是签证到期了？还是说就想找个宁海有房的姑娘结婚定居下来，反正你找我多少有点看走眼了，我是真穷。”

苏子瞻噗嗤一声笑了，下巴努努示意她接着吃，他掀眼瞧她，女孩心事一吐为快，两腮鼓起，嚼咽动作像极了偷吃栗子的松鼠。苏子瞻抿着嘴，克制着表情：“我有身份证，正经八百的中国国籍，房子我自己也有，放一百个心，你的房子我绝不惦记。”

“你在中国买房了呀？”阮雪记得大姨说过他的房子是租的。

“嗯，你大姨头一回见我就跟查户口似的，全都实话实说的怕是脑子有病。”

心心念的计划算是搁浅了，本来苏子瞻是打算送她回家，最后来个吻别的。怎奈今天的氛围怎么都不太合适，苏子瞻不知道阮雪是否尴尬，他自己是有够别扭的。

看她进了家门，苏子瞻扭头钻进了出租车，想想刚刚的对话就莫名想笑，她怎么会这样想他？这算是被害妄想症吧？苏子瞻知道自己有那么点大男子主义，若是别人这样，他早就拍桌子走人了，因为是她，不生气就算了，竟然觉得这女孩太有意思了，嘶…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有受虐倾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