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轲正想说什么,就见梅夫人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看向了送信的管事,只是管事摇了摇头,没说话。
薛轲心下疑惑,但也知道,如今问梅夫人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如她自己找人调查,于是把信叠好又还给了梅夫人。
“伯母还是找应天府更合适一些。”
她给出了她认为的十分中肯的建议。
回忆薛蝌留给她的记忆,其中并没有提到什么账本的事情,但信中之人十分笃定的样子,又不似作假。
她猜测十有八九和薛父梅老爷有关。
如果绑梅砚秋的人十分确定账本在梅家,那这个人的年纪也至少要和梅老爷一样。
会是谁呢?
薛轲突然想到了上次见面那日,她在楼上看窗外的时候,就看到了一顶轿子停在了梅砚秋的面前,他们肯定是说了什么事情。
思及此,薛轲又给出了中肯的建议:“伯母或许可以托人找一找陈狗儿,还有这人说的账本,如果伯母不知的话,不如书信一封给梅伯父。”
梅夫人听了立即着急忙慌的回去,走之前还恶狠狠的对着薛轲说:“你最好和此事没有关系,不然……”
未尽之语不言而喻,薛轲摇头。
一楼的一间茶室。
双髻少女跪坐净手,从高柜中取出一崔公窑斗彩三秋杯,又拿出两盒茶叶问薛轲。
“大爷要云雾还是龙井?”
“龙井吧,清明才过,今年的新茶就有了?”
少女放下一下,一边儿泡茶一边儿说:“昨日刚到的,只得了一点点。今年航运不顺,而且西海那边儿有些不安稳。”
新年的龙井茶香更浓。
“西海岩子正招兵买马,今年兵部为了海战又拟报了五十艘战船的预算。”
少女将泡好的茶端到了薛轲的眼前。
薛轲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清晰、细腻,仿佛嫩芽在舌尖绽放。
“我听说陛下去年让邬家军去剿了沿海的刺头?怎么,没成?”
这件事还是薛轲去三皇子府上听他的其他幕僚说的。
那些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嫌弃邬家军只拿钱,不做事。
据说永宁帝一年拨了千万两的军饷给邬家,要他们把西边儿守住,不能叫那处闹出一丝一毫的风波来。
当然,这个据说薛轲也不是很确定,三皇子府上的幕僚说的信誓旦旦
按照她的观察,大萱一年国库的收入只怕是支付不起这么高昂的军事费用。
所以她猜测永宁帝一开始是答应给千万两,但这钱给的断断续续,从上往下顺了一道,最后落进邬家口袋有多少就难说了。
“去年和须文达纳签了几百万的丝绸交易,开春江南收齐了货物杨帆送货,但是运货的航船在琉球一带被劫持了。
陛下近日为这事情,正恼火呢,丝绸运不过去,钱收不回来,国库没有银子使。”
少女没回答薛轲的问话,说了另外一件事情。
“这事儿是听谁说的?”
“前几天江南制造局的总管太监和市舶司提举吃茶的时候说的。”
永宁帝还是监国太子的时候,国库没银子。
他爹要修仙问道还要大修宫殿,全国上下都搞不来钱,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海外,大力拓展海外贸易。
江南茶叶卖到北方赚不了一两,但是运到海外收入就能翻好几倍。
于是从丝绸到茶叶,从漆器到瓷器,种类繁多的精美产物漂洋过海成为他国贵族争相购买的奢侈品。
宝琴名下的茶产和漳瓷也都顺着航海大船行止海外,赚了钱又买了当地的木料、珍珠、香料等货物,顺着大船运送回来两头赚。
“他们有说陛下对琉球是什么打算吗?”
少女摇头:“他们只说了朝中先下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和琉球义和,另一派就是要去打。”
“我猜想陛下是要打,但是现在没钱了。”
房间中一时安静了下来,薛轲突然想到什么,玩笑一般的说。
“没钱的话,抄几个家不就有了。”
少女却因这话,倒茶的手一抖,热水顺着桌面流到了地上,形成了一小片水洼。
大明宫内,礼部奏请永宁帝,缮国公府石光珠、石光瑜、石光琳因家中叔父石守亡故,要告假处理丧事。
永宁帝问一旁的执笔太监夏守拙:“伯父在时,我记得有一年的传胪就叫石守,是缮国公府的吗?”
夏守拙道:“回陛下的话,是这个石守。”
“既是传胪出身为何一直不入仕?而且年纪不大怎么就去了?”
“陛下有所不知,这个石守运气极差,先入了翰林院,要封官儿的时候,他的父亲去了,守制三年,结果母亲又没了,只能继续守制。
后又病了,起不了身,这才蹉跎了这些年,去的这么早只怕也是因病。”
永宁帝听了也不知该说这个石守倒霉还是说他运气不好,批了石光珠兄弟的假,又追赐了个职位,只当是叫他当年的传胪没白考。
永宁帝看着奏章又想到了一件事情,问。
“我记得,当初赦造的国公一共有八家,开国的时候先祖仁义,他们这些人家没钱,还能从朝中借用,这笔账可还了?”
夏守拙只思索了一番就回了:“不曾。”
永宁帝抬起看奏章的头,问:“借了朝中的钱不还,怎么没人催缴此事?”
殿内伺候的太监们都静声不语,生怕皇帝问到他们身上。
“太上皇临朝时签了个奏本,可使这些人家欠的钱缓些还,可这一缓一年也就收个几千两,这两年更是一分钱都没了。
前些年陛下开选,这些人家为了给自己姑奶奶谋前程,反倒是掏出来一点,还有陛下开恩同意后宫娘娘们回家省亲,也收回来一点。”
听完夏守拙的话,永宁帝的头又回到了奏章上,举着这个奏章说:“咱们没钱花,他们反倒日子过的顺遂,抄家都找不出好借口。”
众人仿佛石人泥俑,眼不能视耳不能闻。
抄家看似简单,但有大学问。
对于继位没多久的年轻帝王来说,他的父亲或者祖父在世的时候,就会给他留下抄家大礼包。
等他掌权寻到合适的时机,就能拆开这个礼物。
可这个约定俗成对永宁帝无效,他爹也好,他伯父也罢,甚至是他没什么印象的祖爷爷,都没给他留下抄家大礼包,还给他留下各种烂摊子。
如果不能抄家,能不能天降横财,里里外外都要用钱永宁帝一边儿看奏章一边儿想着。
看到一个要求和的奏章暗骂晦气的丢到执笔太监回复的堆里。
天子的火气还传不到大观园姊妹中,原本只以为今日是宝玉、宝琴的生日,后来才知道还是岫烟、平儿的。
四个人凑一堆别提有多热闹了。
晚间怡红院内又单独设了宴席,宝玉同众姐妹一起玩乐到了二更天才算罢了。
宝琴又在贾府中玩闹了几日,等回到家中,发现课业已堆成山。
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到生日前,再也不提请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