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冷月如钩,映得宋府后院幽深寂静。马棚紧挨着西厢,木梁高耸,草料堆满,一股干草与马粪混杂的腥气弥漫其间。几匹骏马与大骡拴在横杆上,鼻息沉重,偶尔甩尾驱赶蚊虫。
林巧娘伏身沿着廊下阴影潜行,待巡夜家丁脚步远去,方才翻身跃入马厩。
她原想趁隙牵几匹马,却不料脚步刚踏进去,便觉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抬眼望去,那匹乌骓便拴在木柱上,黑鬃如墨,双目炯炯,正焦躁地刨着地面,鼻翼微张,喷出几缕白气。
林巧娘心头微沉,暗道:“果然,这畜生也被扣下了。江琳被擒时,怕是连挣扎的机会都没得。”
乌骓终究是畜生,虽日日被生人喂养,此刻忽见熟人,竟兴奋得前蹄连扬,猛地嘶鸣一声,声音高亢,响彻夜色。
林巧娘脸色一变,暗叫“不好”!
这等时刻,最忌动静,哪知这畜生竟忽然发作!她疾步上前,一手攥紧乌骓缰绳,另一只手飞快地在马鼻上揉抚,低声道:“嘘……莫吵,待我救了人,自会带你杀出去。”
乌骓抖了抖耳朵,虽仍不安分,但渐渐收了嘶声,只是偶尔喷着鼻息。林巧娘方才稍松一口气,哪知此时,远处巡夜家丁已然停步,皱眉道:“咦?那马为何躁动?”
话音未落,远远已有灯光摇曳,正有人提着灯笼走来!
林巧娘知道,此时若再迟疑,定然麻烦更甚,眼神一沉,反手抽出弯刀,飞身闪入阴影。只见那守卫一进马厩,目光一扫,登时惊觉,猛地喝道:“谁在那里?!”
话音方落,灯笼光芒已然映出林巧娘的影子。那守卫只觉眼前寒光一晃,尚未喊出声来,喉间便觉一凉——
“噗!”
弯刀划破夜色,一刀封喉!守卫双目暴睁,整个人踉跄两步,喉头呛出一股热血,脚步软软一晃,便直直倒地。
然而,尚未等林巧娘收刀,那人身后又是一道惊叫:“有人闯庄!”
“快来人——!”
一声大喝,顿时惊破静夜,院中灯火四起,人声喧哗,脚步杂沓!
林巧娘心知局势已乱,索性不再犹豫,快步上前,一刀砍断乌骓缰绳,翻身便上马背,另一手拽起两匹马的缰绳,厉声道:“走!”
乌骓长嘶一声,前蹄猛扬,林巧娘一挟马腹,直冲马厩外!然而她目光一扫,忽见四周尽是干柴、稻草,倘若一把火起,宋府纵有千般布置,亦是顷刻大乱!
她心中主意已定,冷哼一声,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在掌心一晃,轻轻一吹,火苗登时跃起!
“呲啦——!”
她随手抓起一把干草,引燃后狠狠往木梁上一掷!烈焰登时攀上稻草,火光映红了半边屋梁,转瞬之间,火焰腾腾,热浪翻滚!
此时宋府已然大乱!
“着火了!”
“快救火!”
“贼人闯入,快报押司!”
四下人声鼎沸,家丁们一面提刀围拢,一面又忙着提水救火,整个院落顿时混乱不堪!
林巧娘趁势纵马一跃,刚要冲出角门,却见数名宋府护卫已然赶到,刀枪齐出,堵住去路!
她眸光冷厉,手中弯刀一震,刀光如练,劈面而上!
且说林巧娘那边放起了火,引得宋府一片大乱,火光映天,惊叫声、喝骂声混成一片,家丁们纷纷往后院奔去,欲救火护宅。
李兴趁此良机,脚下猛地一踏,身子如猛虎扑食,狠狠一脚踹在柴房门上!
“砰!”
木门轰然破裂,碎屑横飞,他翻身跃入,双目一扫,立刻瞧见角落里有两人倒在柴草堆上,一个是被麻绳绑住的老道士,衣袍破烂,鼻青脸肿,正是崔老道;另一个,则是个蓬头垢面的少年,身上缠着铁索,蜷缩在墙角,双目微张,似是虚弱无比。
李兴心里有了定论,“这少年定是江琳无疑!”
他快步上前,先是一刀割断崔老道的麻绳,低声问道:“道爷,能不能动?”
崔老道勉强睁开一只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痛得龇牙咧嘴,只是骂人,“你娘的!再晚来一步,老道爷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折在这儿!”
李兴不理他,转头去看江琳,眉头顿时皱起——兀那身上竟被铁索紧紧缠绕,根本不是寻常绳索可比,一时半会,哪里解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