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琳心里到底挂念着林巧娘。
虽然听得每日有人送酒肉去,寨中上下倒也识趣,无人再去打扰。可江琳心中总提着一口气,后悔那日冲动与林巧娘起了冲突。
这一日,他在屋中坐不住,索性去了马厩撒气。马厩东角处有块空地,江琳常来此处练锤跑马,今日本也无甚事,只是刚翻身上马,手中一拽缰绳,却听得隔壁一声低鸣。
江琳回头看时,才发现乌骓竟还拴在栏内。
这匹马本是广胡子从南地花了一车皮子换的,通体漆黑,蹄声如鼓,毛色亮泽,精壮非常。在神仙不渡便是江琳照护最多,前几日来查看时还龙精虎猛。此时一见,乌骓竟缩在厩中角落,耳朵耷拉,眼神发黯,竟有几分不肯进食的模样。
他走上前,轻抚马颈,那乌骓却温顺地凑过来,鼻孔里轻轻喷着气。江琳摸了一把鬃毛,低声道:“你倒比我还清净。”
他蹲下身看了看食槽,里头的豆料已见发霉,水桶中的水也混着浮尘,料想这帮粗喽啰哪里伺候过这样好马?只怕是耽误了。
他心下叹气。这匹马到底不同凡马,一直困在寨中也是个埋没,倒不如早些送回神仙不渡,若将来哪日真能回去,林巧娘若还愿意用它,总也比在这里荒废好。
这念头既起,便开始寻法子托人送走。
伏牛寨虽地处湖畔,然而若要送马出城,还得经广饶,再寻个稳妥买卖,方能一路无忧。江琳已经落草,不敢随意往来,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托了寨中几个打探商道的老喽啰,问起广饶城里的几家商帮。
其中一人提起:“江哥儿若真要送马,不如寻富源楼。”
江琳一怔:“富源楼,广饶城内也有他们的买卖?”
那人道:“好教江哥儿知道,广饶连通四州,又有盐场,连胡人商队都常年往来,富源楼定然不会放过这种宝地。”
江琳听了,心中微动。
南唐虽远,商路却极盛,这几年又值北地兵荒马乱,反倒是南唐稳当。既如此,托富源楼之手倒是稳妥。毕竟就连青石铺那场乱战伏牛寨都没能劫财到手不是?
次日,他亲自领了乌骓,换了身庄客衣裳,随同几个赶牲口的喽啰一齐进了广饶县,找上富源楼。
富源楼开在县东老街,门面不大,但雕梁画栋,檐下悬了三盏红灯笼,灯上篆字“富”“源”“通”,一看便知来头不浅。楼内伙计身穿细布短衫,言谈举止都透着一股子南地人的清爽伶俐。
江琳说明来意,便有掌柜引他入内。掌柜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眉目清朗,口音略带南调,一听江琳是要托马送至神仙不渡,当即应允:“这马料非凡种,我等自然小心照看,送至之后,必有回文。”说着又让人备了精料好水,当场试喂,乌骓果然肯食,精神也略好了些。
江琳见此,心下也稍安,又将随马包裹交托,里头是一封短信,几件宋玉庄上的财货。
信上写得简短,只说:“此马终非寻常,烦南地君子送至神仙不渡镇,寒江月收。”
又将银子给了掌柜,至此寒姨给林巧娘的那一帕子碎银在此算是花净了。
那掌柜收了银子,也不多谢,只笑道:“我们做这买卖的,讲一个稳字,江爷不必多言,半月之内,必至。”
一番交割,安排妥当后,江琳才悄悄出城回寨。
自从送了乌骓,江琳心中也安分下来,小表姐虽然去了沙洲可总得回来,如今不过各安一隅罢了。
这一日,天色才亮,李兴便匆匆入房来叫江琳起身,道:“金寨主夜里传了话,要领几条快船往湖口劫一支官运。”
江琳一愣,“好端端的,为何不等王二哥回来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