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忙晕了,把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陆太锋带着他去牢房,昏暗中殿下便看到瘦小崔狸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见有人来,崔狸抬起头,原来的圆脸都瘦尖了。她瞅了半天才道:“殿下,我可没去烦你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崔狸气息微弱,责问太子。
“你在我的东宫闲逛,没被人当成刺客乱箭射死,已经是……”
“你不早说?”
太子的威风被人打断,气极道:“怪我?”
陆太锋看看太子,又看看“刺客”,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突然伸手,钳子般捏住崔狸的下巴,凶狠道:“你给我老实点,你有什么目的?谁指使你来的,说!”
段书斐:“?”
习武之人力大无穷,崔狸立刻眼泪汪汪……
完了,饿了七天的身子要受刑了。
“不说是吧?放心,大爷我有的是手段教你开口,来呀,上刑具。”
太子有些诧异地看着太锋。
放刑具的架子一推上来,崔狸本来就发软的腿就更软了,直往下坠去。
太子本能地伸了伸手,又马上背到身后去。
这一幕可没逃过陆太锋的眼睛,但是他假装没看见,径直走到架子前,右手从刑具上指过去:“殿下……您说,对付这种奸细,从哪用起比较好呢?”
“嗯……”
崔狸残存的意识已经快吓死了!
残存的意识又告诉她,好汉不吃眼前亏,牺牲色相比牺牲好。
“我答应了……殿下,我答应你还不成吗?”
陆太锋道:“怎么是‘答应’?怎么不是‘我招’?”
太子也觉得奇怪:“你答应什么?吓傻了?”
“你不就是想看我胸部吗?给你看好了,你先把这些东西拿开,我看了头晕!”
段书斐:……!
陆太锋极力抿住嘴,一脸严肃。
段书斐语无伦次:“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要看你……了?”
“我从了,我从了还不成吗?那位大爷,麻烦你转过去,这位大爷,你要看就看……”
陆太锋一脸震惊地看着太子。
眼看着崔狸就要扒开自己的衣襟,太子急忙喝道:“住手!成何体统?”
“殿下?”陆太锋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要我回避吗?”
段书斐想也没想,骂道:“滚!”
陆太锋正要“滚”,段书斐又道:“回来!”
“到底滚不滚?”
“是啊……你到底看不看?”
“滚”字到了唇边又被太子咽下去,气到吐血:“你把他送到思正殿!然后消失!
陆太锋挠了挠头,左右观察了一下,因对方是女人,不知道怎么弄,左思右想,一把提溜起崔狸腰带便走。
这种提法对陆太锋是很轻松的,但是崔狸可就难受了,出去的时候,脑门撞上木栏,一时间天旋地转,她忍不住“哎呦”一声。
太子看得一阵阵恼火。
“殿下,这个人你要亲自审问吗?”
段书斐不太想说得太明白,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定是很要紧的奸细了。殿下,你没审过犯人,可能不懂,这审犯人呢?要抓住她的痛点,就好比我手上的这个,经我观察发现,此人胆小如鼠,怕疼惜命,可以先以皮鞭淬盐水,再用小刀撬指甲,如果还不行,便上炮烙……
玉离笙残存的意识里,自己已经死了几十回了。
她在陆太锋手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姨娘哎,阿狸只能……下辈子……孝顺您了!
一边是死太锋啰哩啰嗦,眉飞色舞;一边是女人哭哭啼啼,如丧考妣。
他烦得不行,突然开口:“一会儿顺路叫王太医过来,给太子妃看看身上的伤势!”
……
陆太锋如遭雷劈。
崔狸戛然而止。
段书斐这才觉得清净了。
陆太锋看出这女人对太子有些特别了,但还真没往那方面想。
我竟然把太子妃抓了起来!我竟然把太子妃关了七天!我竟然把太子妃提着走!我真是狗胆包天,要死要死,我这次一定要诛九族了!
他下意识想要甩开。
“不许放下来!”太子看出他企图。
“要不然我……我……。”
他本来想说换个姿势,但好像也没有合适的姿势能把太子妃弄到思正殿。
“要不,您自己拿着……?”
“什么?”
“啊不是不是!您自己抱着?”
“你刚才办法不挺多吗?”
“殿下……要不,您诛我九族吧。”
崔狸心里一惊又是一惊。
一上来就是诛九族的吗?
“你哪来的九族?顺路帮我喊一下王太医,不然刚才你说的那些法子我就都用在你身上。”
崔狸不知,陆太锋除了他这个太子表哥,实乃孤家寡人一个。
“我想起卫所还有些事……不过殿下,您宫里也该安排些人伺候了不是?”
段叔斐看出他想溜之大吉,怕太子妃告他的状,当下皮笑肉不笑道:“陆大人以一当十,我为什么要安排那些废物?快去!”
总算到了思正殿,陆太锋几乎是一把将手上的烫手山芋丢在床上的,那动作绝不能说轻。
丢完就走,去喊太医了。
太子终于想起来问崔狸的情况:“这两天……刚才那人……?”
“他天天给我吃猪食”,崔狸虚弱地说。
“嗯,我会罚他俸禄。对了,你饿吗?”
“废话,你吃那些东西吃七天试试!”
“你……?”太子本想发作,突然看到崔狸眼神不对:“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这都不是我的意思。”
“你们皇宫里的人做事真是莫名其妙,一会儿叫我来,一会儿叫我走,一会儿又把我关起来,一关关好几天,给我吃些猪都不吃的东西!我算是看透了。”崔狸哀怨地说。
“都是陆太锋的主意,刚才你也听到了,他一向心狠手辣,对你算是轻的了。”
太子正推卸责任,太医来了,开了食补的方子,叮嘱了几句将养的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没过几天,沈相之女沈疏求见,说是要为殿下的生辰礼道谢。
太子面前摊着折子,正头痛着,一听通传,本能就想躲开。也不知道是怎么,他与沈疏青梅竹马,关系一向融洽,如今大了,却有些怕见她。
“传吧。”
等沈疏进了思正殿,太子却又不在,案桌上茶水温热,折子随意摊着。
太子对她倒是随意,沈疏笑了笑,又往聪憩园去,却见到一个衣饰粗陋的女孩子在青梅树下摘果子吃。
前日听父亲说,东宫破天荒来了一位可以近身伺候的宫女,这宫女生了病,太子竟亲自请王太医替她诊治。而那宫女只是饿了几顿,一点毛病也没有!
就为了一个小宫女便如此兴师动众?要知道王太医可是太医院首席太医,自己的父亲功劳盖世,才有这等皇恩眷顾!
沈疏默默走了过去,不说话,只看着。
崔狸也并没有认真吃,吃了一口,便扔了,又去摘一个,地上落了一地被吃了一口的果子。
“你是属猴的?”
崔狸吓了一跳,回过头来。
两人一打照面,俱是愣住。
在崔狸看来,京城贵女中最为出类拔萃的沈疏无疑是神妃仙子般貌美!
用她以前看戏的时候常说的一句话:“这么美的人,算是见到活的了。”
可是,沈疏要比戏台子上的美人还要美十倍,百倍。
而沈疏看崔狸,也是暗自心惊。
她还穿着进宫那套粗布衣服,不施粉黛,唯一的银簪子也给了姨娘,头发便以木钗随意束着,乱发飞在脸上,唇角沾着红红的果汁。
可她整个人看上去如此清澈纯真,简直如山间泉水般灵动!
不得不承认,同为女子,她便是这幅乱糟糟的模样,扔在人群里也耀眼至极。
她很不情愿地想:太子是从哪里找来这样的大美人?
“你是谁家的姐姐,你可真好看啊。”崔狸心怀坦荡,真心赞美道。
沈疏上下打量她,看她的装束,太子应该也没太把她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