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请问,我何德何能,在何处结识了这位小仙子呢?”殿下冷笑道。
“嗯……你就这样说,你说有一天晚上,你坐在院子里乘凉,突然想起白天经过的池塘,你就想着,这月色这么好,晚上的池塘该有另外一副样子了吧,于是你就披上大衣,带上门出去,这个时候,树上的蝉声,水里的蛙声打成一片……。”
“打住打住!”太子一开始还想听一下她有什么高见,谁知道扯了半天没进入正题,“说书的要像你这样的,把花草树木虫鱼鸟兽都介绍一遍,只怕听书的早跑光了!”
“是吗?”崔狸有些失落,“难怪我姨娘不愿意听我讲故事。”
“现在可以背了吗?”
“要是我一上来就讲太子身负血海深仇呢?会不会好一点?”
太子默默地瞧着崔狸,眼神深不见底。
就在崔狸忐忑之时,太子突然伸手揪住她的耳朵:“谁要你讲故事了,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
啊疼疼疼!
崔狸捂着耳朵坐远一点,对殿下侧目而视。
太子感觉气顺一些了,“我晚上还要处理些事情,你也勤勉一些。”
“殿下。”
“还有什么事?”
“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无奈又蹲下来,“哪里?”
“就是这,‘不仕’这个词。”
“‘不仕’就是不做官,这句话是说他们家没有做官的。”
“哦……那这一句呢?”
“这一句是说,崔家的公子早年不好好读书,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这一点倒是跟我很像——什么是纨绔?”
“纨绔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我倒不是富贵人家出身的……那这里呢?这里。”
太子眯起了眼睛:“我说,你不是拿我开涮吧,这才几个字,你就那么多不认识?”
“我又没有老师教,也没上过学,认得几个字都是姨娘教的。”崔狸委屈巴巴道。
甘田莲本是宫中尚仪,绝不止是粗通文墨。
她会教,但不能教。
“《宫闱秘事》《情僧宝鉴》上的字认识,这上面的字就不认识了是吧?”
被人这么直截了当地拆穿,崔狸活了十几年,生平第一次脸红:“啊……你都知道了……那书上不是有图吗?”
段书斐竟也莫名其妙地脸红了,小声嘀咕:“一个小姑娘,成天看的什么书!”
崔狸搓着手:“殿下你也看过啦……那什么,这书是别人借我的,你拿去看看也无妨……但是,最好还是……还我……”
说到最后,崔狸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这书是跟同村的张二狗借的,崔狸借书的时候可比现在嚣张得多了去了!但借人家的总是要还不是?
段书斐冷酷道:“没收!”
“殿下……不要啊!二狗子小气得很,他一定不饶我的,以后我都别想再问他借了!”
段书斐一听更来气:“他是你什么人!一个大男人借这种书给一个姑娘看,安的是什么心,同为男人,我可太清楚了!”
崔狸心道:你清楚个屁。
“不学无术,没羞没臊!”
“蛮不讲理,无理取闹!”
段书斐直点头:“顶嘴是吧!很好,这下子你在宫里不会无聊了,我马上替你找个教引嬷嬷——教你识字,教你怎么跟太子说话!现在那边书架上有一本《尔雅》,你不懂得就在那上面查一查,本太子日理万机,没那个闲工夫收你做学生——“尔雅”两个字,你认识吧?”
见崔狸那蠢样子,太子叹了口气,走到架子边找边说道:“张海蟾到底从哪里找来你这么个草包?”
崔狸小声:“你才是草包!”
太子气得直摇头!
像崔狸这种贪玩的心性,看看闲书可以,让她跟正经文字打交道,坐在那安安静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果不其然,殿下回来的时候,案几上文书还停在第一页,《尔雅》拿下来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人是早就不见了。
太子很想发火,可是他太累了。这几个晚上天天都累得澡都不想洗,脏得自己都快过不去了,胡茬子更是老长。
“明天再说吧,明天叫太锋来伺候。”
一进卧房,太子刚压下去的火“腾”又飙升上来了。
崔狸在他床上睡成一个“大”字,像是正做美梦,嘴角带笑。
“你给我起来!”太子走过去,一把把崔狸拉了起来。
崔狸睡得懵懵懂懂,揉着眼睛道:“你干什么?”
“谁叫你睡我床了?你睡这我睡哪?”太子问道。
“可是这里就一张床啊,你又不许我去别的地方。”
“是的但是那显然是本太子的床,你好大的狗胆!”
“你不睡的时候我也不能睡吗?”
“谁说我不睡,我只是睡得比较晚!哦,一张床还轮流睡,上半夜你睡下半夜我睡是吧?”
“那我走就是了!给你睡给你睡,凶巴巴的小气鬼!”
崔狸慢腾腾爬起来,很自然地抱着枕头朝外走,被殿下一把夺过来:“我的枕头!”
“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小气的人!”崔狸手上一空,脾气也上来了。
“你要是再不走,接下来你还会见到心狠手辣的人,残忍无情的人!”
“我知道!都是你!”崔狸一摔门出去了。
“不好好看文书也就算了,还睡我的床,还抢我的枕头,还摔我的门!反了!真是反了!”
太子气得不轻,这前朝后宫,就没一个省心的!
要不是那半块玉佩,太子真想把那丫头拎出宫去。亏得他白天见她对杨宽一事如此敏锐,还以为她有点小聪明!
千秋立国日在即,太子原是打算带她在众人面前露一次脸的。
若是突然娶了,自然会引起前朝震动,别的不说,沈相那一关就无论如何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