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母亲和祖母得知她往庆州迎接三清,激动得连续几天跪拜祖宗牌位,感激祖宗庇佑,被祖父责备过于大惊小怪,但祖父仍私下里叮嘱她,这是她首次为太后办事,必须小心谨慎,周到全面,以免辜负太后的厚望。
接着又说起穆景煜捧的那戏子,引的京中达官贵人争着赶着献殷勤,胡家班的戏现在已经一票难求,只为目睹那位新头牌的风采。连陛下都听说了京中这位新头牌,还想着微服出宫去看呢。
“你怎么知道陛下想微服出宫?”祈棠暗叹,穆景煜的速度可真够快的,这才多长时间,连雍安帝都知晓了岳棠。
丁瑶咂咂嘴,“太后因这事与陛下生了嫌隙,那日陛下去看望太后,旁边的小太监多了句嘴,被太后听到了。”
她的眉头皱起,想起听说来的血腥场景,“那小太监当场就被拖出去,一顿乱棍打死了,真是可怜。”
皇帝身边那些擅长察言观色的近侍们,揣摩着天子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在适当的时候替天子说出不能说的话。
只是这么一句话,就引来了沈太后的雷霆之怒,随意将人打死,在她那慈眉善目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坚硬如铁的心,冷冽得足以让人窒息。
前年四月,雍安帝前往皇陵祭祀时,一位来自龙溪郡的秀才拦下皇驾,希望面见圣上。
他手中捧着一本自己所著的书卷,满怀期待地想要呈献给雍安帝,并提出一个请求:希望皇帝能够为他安排一场婚事,让他迎娶自己的两位表妹。
雍安帝将此事当成一场笑话,在朝堂中广为传播,又在臣工们大肆讥讽后,顿时盛怒,下令对那秀才处以凌迟之刑,以此警示那些敢于挑战皇权、异想天开的百姓。
去年六月,一个人叫刘文彬,说要上门做龙溪郡连府的女婿,还说是自己做梦,是梦里的神叫他这做的,龙溪郡郡守把这事上报给雍安帝。雍安帝批示--凌迟处死。
今年三月,巫川郡秀才吴光英给巫川郡布政使朱运春献了一个策书,建议朝廷给农民减免税负,请求增加义仓救济穷苦人,建议朝廷控制和尚的数量。上报雍安帝后,批复凌迟处死,全家男丁均被斩杀。
雍安帝荒诞行径数不胜数,纵观历朝历代,从未有过如此昏聩的天子。滥杀无辜,将百姓的性命视为草芥,视若儿戏。
朝堂之上,但凡抱有一丝良知的官员,都在这位天子淫威下,如同烛火般摇摇欲坠,苟延残喘。他的残暴,笼罩在这片土地上,让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终有一天,他将迎来自己的报应,自食恶果。
丁瑶说累了,歪倒在一旁沉沉睡去,祈棠仔细的替她盖好被子,掀开车帘看着外面,一抬头,正好对上林屹川温和的双目,他披着火红披风,一手紧握骏马的缰绳,袖口随意的挽起,露出手臂上那根银色的发带,若隐若现。
两人沉默的对视了一会,祈棠退回车内,也闭上双目休息。不久后,秋雁掀开帘子,唤醒二人,说已到驿站,今日在这处驿站歇息。
两人从马车上下来,看见本地的官员们手持仪仗,毕恭毕敬的列队等候。
官员们纷纷上前行礼,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对二人赞不绝口,各种溢美之词如流水般涌出,极力讨好。又殷勤地将二人带入驿站,口中不断说着,已为二人准备了上好美酒佳肴,随时可以享用。
前往庆州迎接三清祭祀的旨意,早已传达各地。各州县官员们都已提前筹备打点所需的种种物品与仪式,只为确保太后寿辰的隆重与圆满。此次行程,耗费了不知多少财物,而这也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缩影。
每当皇室出行,其声势之浩大、排场之壮观,远非她们今日这般规格所能比拟。前有仪仗开路,后有侍从护卫,浩浩荡荡,声势震天。
背后所消耗的民力物力,投入的巨额银钱,更是难以计数。这样的奢华与铺张,到底给百姓们带来了多少沉重的负担?
用完晚饭,趁着丁瑶沐浴的时候,祈棠悠然地在庭院中漫步,夜色中,驿站的轮廓在朦胧的月光下若隐若现。
月色如水,祈棠轻步走向凉棚,见林屹川正静立其中,手中握着那条发带,目光深邃地凝视着皎洁的月光,仿佛在沉思着什么。她轻声询问:“林校尉,夜深了,怎的还不安歇?”
她的声音轻柔温暖,打破了周围的寂静。林屹川回过神,转头看向祈棠,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平静。他收起手中的发带,拱手行礼:“县主。”
“林校尉手中这条发带从何而来?”祈棠背过身,迎着月色问道。
林屹川沉默片刻,低声道:“下官一人之事,与县主无关。”
祈棠心惊,林屹川这是承认了?承认发带是她的,承认对她有爱慕之意?她猛地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林屹川。
“那日祖父离京,下官求了祖父,求了陛下,才得以留在京城。”林屹川的语气平稳深沉,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整个人仿佛被凉棚的阴影轻轻笼罩,透出一股落寞。
祈棠轻轻抬眼,嘴角勾起一抹冷漠,“为了我?”她声音冷淡,仿佛带着一丝讥诮,“林校尉,你的好意,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