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棠深吸一口气,心中已然明了。方青青召她入宫,究竟所为何事?
果然不出所料,没过多久,方青青在四位宫女的簇拥下,款步从帷幔之后走出。两人目光交汇,恍若隔世。祈棠不禁愣住,眼前的方青青已经与往昔大不相同。
她身着丁香色的华丽宫装,轻薄的淡粉色褙子,衣料轻柔如雾,流淌着淡淡的光泽。褙子边缘绣着精致的缠枝莲花,散出淡淡香气。浅紫色宫衫下裙摆宽大,层层叠叠,绣着流云和飞鸟,活灵活现。银色腰带将她的腰肢束得盈盈一握,宛如盛开的海棠,通身绚烂。
她的妆容精致淡雅,粉黛轻施,犹如朝霞初升,愈发白皙细腻。长发盘成云髻,几缕发丝垂落在她如玉的颈间,更显得柔美妩媚。满头珠饰,插着一只金簪,凤凰展翅欲飞。
祈棠大惊失色,那是皇后才能佩戴的凤簪。
“大胆,见到娘娘还不下跪行礼。”方青青身旁的女官厉声喝道。
祈棠被这一喝,瞬间从沉思中惊醒,她缓缓屈膝,跪地叩首,恭敬地说道:“乐青见过娘娘,娘娘万福。”
方青青淡然一笑:“县主请起。”她优雅地坐下,举止间露出威严,“县主请坐。”
随后,她向一旁的宫人吩咐:“看茶。”
祈棠坐到下首,方青青莞尔一笑:“多日未见县主,难道县主连与我简单寒暄几句都不愿意吗?”
“乐青不敢。”祈祈棠语气疏离:“不知娘娘召我入宫,所谓何事?”
方青青拨下发髻上的金簪,递到祈棠眼前,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县主你看,皇后所用的凤簪如今在我手中。”
她停顿片刻,瞥了眼祈棠:“我有今日,离不开你的悉心关照。昔日你我也曾姐妹相称,这份尊荣富贵,我愿与你同享,不知县主意下如何?”
祈棠抬起面无表情的脸庞,直直的看着方青青:“娘娘应该了解我,我对身外之物向来不甚看重,多谢娘娘抬爱,乐青感激不尽。”
方青青重重地哼了一声,斜睨着双眼:“说得倒是清高,如若你真不愿入宫,又何苦站在高殿之上与百官费尽口舌,引得陛下对你另眼相看,念念不忘?”
“娘娘!”祈棠略略提高音量,凝眉冷声回道:“乐青与百官辩论女学一事,为的是万千女子福祉,绝非为一己之私,还请娘娘慎言,以免伤了和气。”
方青青换上了一副笑脸,伸出手臂想要去拉祈棠的手。祈棠迅速地将放在桌上的胳膊收回,没有给她任何机会。
她伸出的手臂尴尬地悬在半空中,随后,她轻轻叹了口气,温柔的看着祈棠,笑靥如花:“你我一同伺候陛下,娥皇女英,岂不是美事一桩?”
“乐青所求,并非尊荣富贵。”祈棠看向一旁香烟袅袅的香炉,香炉上雕刻的仙鹤脖颈向上,吐出一圈圈烟雾。
方青青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此时,一名宫女捧着热茶走了进来,慌乱间竟将茶水泼洒在了祈棠的身上。
祈棠惊呼一声,连忙起身避开,但衣裙已然湿透,紧贴在身上,格外狼狈。
方青青勃然大怒,厉声怒骂:“你这蠢货!如此不小心,该当何罪!”她转身对身边的宫人吩咐道:“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宫女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祈棠心中不忍,出言求情:“娘娘息怒,她不过是无心之失,何必如此重罚?”
方青青冷笑一声:“县主真是菩萨心肠,宫中规矩森严,岂能因你一句话就轻饶了她?”
祈棠无奈地叹息,眼前的方青青早已不是昔日在赵府的她,如今的她铁石心肠,仿佛变了个人一般。知道求情也毫无作用,祈棠只得顺从地跟随宫人进入里间,准备更换湿透的衣裙。
方青青突然伸手将她拦下,她拨下一根尖细的发簪,插到祈棠的发间,语气温柔却神情不屑:“你看你,总是打扮得如此素净,真是白白糟蹋了这副好相貌。”
接着她朝宫人吩咐道:“替县主好好梳妆,桌上的首饰随她挑选,看上哪个就用哪个。”
祈棠面色冷淡,伸手想要拨下发簪,却被方青青再次拦下。
方青青哀怨的凝视着她:“你我姐妹一场,在你家时总拿你的东西,如今我也算有了些富贵,回赠你一份而已。你若是嫌弃,那就说明你从未真心当我是姐妹。”
祈棠自知无法拒绝这份突如其来的“回礼”,她惋惜失望看了方青青一眼:“多谢娘娘。”
方青青满脸笑意,不由分说地将祈棠推入寝殿。她尚未来得及反应,身后就传来一阵帷幕重重的放下的声音。
祈棠心中疑惑顿生,转身望去,却发现宫人已不见踪影,仿佛整个寝殿只剩下她一人。她心中惴惴不安,不知方青青是何用意。
抬头望去,只见中间那张金丝楠木的雕花大床上,赫然坐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除了当今天子,又有何人敢如此大胆地身着此色,堂而皇之地坐在妃子的寝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