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真是不明白，就抢个麻将桌，怎么还能干起来，”王占气愤地抽着烟，“那玩意实在不行坐地上玩呗。”

程见己看了眼手机消息，商允那边还是没动静，应该是正在进行实验。

王占瞟了眼他的小动作：“工作时间摸鱼，被我抓到了哦，扣你工资。”

程见己丝毫不把他的话当回事，把手机收起来，“附近还有抢劫事件需要走一趟。”

王占叹了口气，“真是忙啊，求诺亚方舟赶紧投入使用吧。”

他说话期间，程见己已经迈步向前走去，王占还得小跑着追上他。

抢劫就发生在安河桥附近，被抢地是粮油店的老板，两人去的时候他正和警察说事情经过。

“我什么也没干，我就是今天早上开门，然后他拿着刀就冲进来了，逼我把米面交给他，我说我给你钱，但他不要。”

粮油店的老板看见程见己的时候眼睛一亮：“哎，小程？你是不是小程？”

做笔录的警察看见王占，冲他熟稔点头。

程见己点头：“好久不见，周叔。”

曾经他和阿随还住在这里，经常来周老板这里买米面，但他钱不多，每次只能买一少点。

周老板次次骂骂咧咧，给他的米面还偷斤少两，被发现了再敷衍似的撒上一点。

周老板像是看见救星，赶忙上前攥住他胳膊：“你可要帮帮周叔，刘长山抢我米面！”

王占看他：“认识啊？”

程见己点头：“在他家买过东西。”

周老板心虚低头，落在王占眼里瞬间明白了，冷笑了声没在说话。

警察继续问：“刘长山？你认识他？”

“对，和小程他们一起住在桥洞下面，带着个瞎了眼的媳妇和孩子，自己身上也有病，平常都是乞讨为生。我就看他不是什么好人，真是倒了霉了，被那么个东西抢劫。”

警察又看程见己，警局也听说过警戒队出了个姓程的好苗子，“小程，你知道他说得那个人？”

程见己犹豫：“知道，但是……”

刘长山和他们是邻居，他平常出去打工，就是刘长山帮他看着阿随，阿随还和他学了认字。

凭借他对刘长山的印象，他不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想到这，他快步走到店里的掌柜桌前，打开抽屉找到账本。

周老板的脸色瞬间变差：“哎，你别乱翻我东西，长官，他翻我东西！”

警察拉住他：“这是在找更多证据，你先不要急。”

程见己看完账本，拿给王占：“这里的米面售卖价比平时多了十倍不止。”

安河桥附近的居民家里都算不上有钱，买不起这么贵的面，更别说住在安河桥下的人。

周老板眼珠子乱转，“我这也是没办法，最近来得人这么多，米面本来就少，不提高售价的话我也不好做买卖啊。”

王占暗中翻了个白眼：“先去找刘长山问问情况，小程带路，去他家。”

按照周老板说得，他带着妻子和孩子行动不便，肯定不会轻松离开，大概率还在桥洞。

程见己低低嗯了声，越过周老板往外走。

周老板还在后面叫唤着一定要还他一个公道。

几个月没来安河桥，程见己再来桥下还有些恍若隔世。

上次来还死活不愿意待在商允家里呢，这次来嘴都亲上了。

如他们所想，刘长山根本没想着跑，警察找上门的时候，他正支着简陋的小锅烧火做饭，从周老板那抢来的米面正放在身边。

旁边躺着奄奄一息的妻子，和正抱着碗吃饭的孩子。

他的妻子最先听见声音：“老刘，是不是有人来了？”她声音细而轻，给人一种随时就会断了感觉。

刘长山把小孩的碗里盛满粥：“囡囡，出去吃吧，小心烫，顺便帮爸爸看看外面有没有生意可以做。”

刘长山读过书，但是身体不好，结婚之后媳妇也生病了，用了家里所有的钱也没治好，最后只能搬来桥洞。靠替人写东西生活。

小孩和阿随差不多大，很熟练地抱着碗往从另一边出去了。

刘长山把小孩支走，冲程见己他们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看他们不说话就当同意了，又合掌无声感谢。

“囡囡走了啊？”妻子看不见，“我刚听着那脚步声像小程，我还以为是他回来了。”

刘长山勉强笑：“他们去过好日子了，还回来干什么。”

“我还有点想阿随那小家伙，”妻子正面躺着，长长叹了口气，“我要死了。”

“瞎说什么呢，你不是要吃粥？我给你买回来了，再吃一点。”刘长山把勺子往她苍白的唇边递，“啊……”

妻子笑笑：“吃不下，”她声音越来越弱，“我前天听他们说，小行星撞地球了，他们要坐大飞船走呢。”

“咱们穷点，但没犯过错，也能上船，”妻子无神的注视虚空，眼角有泪水滑落，“可是到那边，你们还是要乞讨，还是过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这世道，活着真难，”她手慢慢落下，“是我连累你，以后你也解放……了。”

刘长山眼睁睁看着她的手落到地上，半晌才慢慢握住：“乱说话。”

王占不忍心看，转身点了根烟。

旁边心肠软的警察眼睛已经红了。

刘长山看着他妻子，半晌跪在地上没动，直到旁边的空荡荡的小锅被风刮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响，他才起身，走到警察面前，“是我抢的。”

“你可以先处理好你的家事。”警察说。

刘长山看向程见己：“我所有的钱都在那个罐头盒子里，可能有些不够，麻烦你垫一点，以后有机会我会还给你。”

程见己点头，说了声抱歉。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刘长山叹气，“不是所有人都向你有这么好的命，我们命贱，活该得病，活该治病的时候被人骗光钱，活该买不起粮食。”

他最后看了眼妻子尸体所在的位置，又往在桥洞口坐着的小孩的身上看，最后收回视线：“赶紧走吧，一会被我孩子看见了。”

警察没说话，给他带上手铐，拉着他往前走。

王占叹口气：“可怜的娃儿也不知道怎么办。”

一碗粥的时间，母亲去世，父亲也走了。

程见己垂着眼睛，“我想去法庭旁听。”

王占拍拍他的肩膀：“去吧，但结果可能对他不是很好，毕竟……”

毕竟周老板提价高，最后的结果也就是罚款整改；而他是真抢了，恐怕得进监狱。

程见己嗯了声，跟着警察离开。

王占叹口气，让人去把那个还在等生意的小孩找回来。

晚上程见己先去接了阿随，刚准备往实验室走，就收到了商允的消息，说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实验结果很好，除了偶尔会有卡顿之外没什么大问题，再改进几次就能投入使用。

实验室里的人高兴的约好今晚去吃饭庆祝，季雨很大方地表示随便吃，他买单。

而审判机的提出者商允自然也在邀请的行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