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大门旁放了一个背篓,背篓上还放着一个竹编的斗笠。
“小果这么早就来了吗?”杨桃一眼就认出这背篓的主人。
李小果。
陈柏石第三个没被他赶跑的学生,不过目前还在考核期。
“可不是,不管刮风下雨,我一开门就见他守在这儿了,让他晚些再来,他嘴上应得好好的,第二日还是如此。”
陈力也有些无奈,天这样冷,冻坏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几人大包小包地进了书院大门,穿过庭院,来到正堂。
陈柏石一年一次仅有的隆重穿搭只会出现在开学当日,那不同于平时懒散打扮的模样,显然震住了蹲在他茶水小炉前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少年身上的深色袄子补丁缝了又缝,包裹着他瘦小的身形,很明显能看出他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但李小果有一张机灵的脸,即便衣衫破旧,他也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韧劲。
平日里他就像只随时准备蹿出去的松鼠,可今日却老老实实的,只剩下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能看出他的本性来。
见到杨桃几人进来,李小果不由地松了一大口气。
等陈柏石带着谢渊和柳东林开始举行入学仪式,他这才敢蹿到杨桃身边殷勤道:“小桃,这是姐姐让我给你带的板栗,是长在深山里的,可大颗了,特别好吃!”
杨桃接过他那袋从怀里掏出来的板栗,心中感动却也担心:“四喜姐姐进山去了?”
李小果摆手道:“不是姐姐去的,是姐夫和他村里的猎户去的。”
杨桃听着放下心来,又开始想该用这板栗做点什么好吃的呢?
李小果的姐姐李四喜,是杨桃去年夏天才认识的新朋友。
她是临县岱山县的人,今年才十七岁,却已经嫁到太康县城外十几里处的一个村子里快两年了。
因听说了香山寺的盛况,四喜也跟着丈夫来到这里卖他们自家的山货。
杨桃因为平日还要给书院的人做饭,他们的山货处理得好,卖得也不贵,她常常去光顾。
一来二去,两人即便熟悉了。
四喜是个非常温柔敦厚的姑娘。
她勤劳又善良,见杨桃常照顾她的生意,每次见到杨桃总会给她塞个鸡蛋,或自家晒的果铺豆干,甚至是一块对她来说十分珍贵的糖果。
去年年底,四喜的弟弟李小果从岱山县来看她,他也跟着四喜夫妇来香山寺长见识。
杨桃见他不仅机灵,还能说会道,引经据典,便以为他上过学。
谁知四喜听了,笑意里带着两分骄傲,又充满了苦涩道:“我家中本也想让小果去上书塾的,可束脩太贵了,实在负担不起,他便瞒着家里,偷偷去爬镇上书塾的屋顶,偷听了几个月的课,后来被先生发现,不仅将他骂了一通,还说要告诉其他书塾,让他们都不收他这样的学生。”
四喜眼眶通红,几乎哽咽,在如今这个十分注重名声的年代里,李小果的求学之路显然变得坎坷起来。
杨桃听得心里不是滋味,有意安慰四喜:“那不如让他去山上的书院试试?那儿的束脩不贵,只用十斤粟米。”
四喜何尝不知道呢,可她却怕李小果的名声不好,怕他去了也是被先生斥责。
“我听说东源书院虽然束脩不贵,那位山长收学生却十分严格,他定然十分看重学生的为人,若是他知道......”
“怎么会,岱山县隔了几十里呢。”
杨桃心想,就陈柏石这万年宅男,山脚下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几十里外的事了。
李小果这样渴望知识,若成功了就是大喜事,若被陈柏石骂一顿那又如何,去试试又不会少块肉。
四喜犹豫不决,杨桃却直接跟李小果说了这事,而他听说后想也不想,直接找上门报名去了。
多年来还是拿捏不到陈柏石收学生标准的杨桃并不能做什么保证,她只是给了李小果一个尝试的机会。
这几年,除了谢渊和柳东林两个学生,陈柏石骂走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一两百了。
不管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拿钱来砸,还是穷苦人家来跟他卖惨,陈柏石全都不为所动,谁知李小果竟入了他的眼。
杨桃惊了,她是不是该改行做招生办啊?怎么她带柳东林来陈柏石收了,带李小果来他又收了?
她仔细观察了几日,试图找出李小果和另外两人的相似之处。
然而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他们三个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谢渊是天才,柳东林中庸稳重,而李小果是机灵。
可天才太少,中庸的人又太多,而像李小果这样机灵却不油滑的也难寻。
杨桃对陈柏石更加佩服了,他到底是怎么练就这样一双火眼金睛的?一眼挑中的学生,个个都不同。
这时的杨桃,还以为这种独特的收学生方式只是他的个人癖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