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没有回答。
“这些日子你们都不在,我做了新烤饼哦,可好吃了!你们肯定都会喜欢!”
谢渊继续沉默。
杨桃小心翼翼地道歉:“好吧,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的。”
她觉得莫名其妙又有点委屈:“可我也没有瞎跑啊,这山里我都很熟了,以前我也没少来啊,总不能每天都像小鸟一样把我关在笼子里吧......”
谢渊确实很生气。
他在的时候,她想去哪里他也没有阻止过,明明跟自己再三保证过了,转头就将承诺丢掷脑后。
谢渊这次不打算就这样轻轻放下,想到刚才的事,他此刻都还在后怕。
若这次还不能让这个没心没肺的学乖,他真是恨不得真拿根链子将她拴起来!
谢渊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只觉得劫后余生一般,但胸口却不知怎的,又酸又胀。
明明他是为了她好,可当她说觉得自己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雀,谢渊忽然觉得既挫败又无力。
复杂又陌生的情绪反复拉扯着自己,让一向冷静的谢渊忽然理不清头绪。
杨桃觉得自己真是冤得要死:“我真的没有到处乱跑!每天送完烤饼我就回书院了,出门都没有半个时辰呢,也不知这人是怎么回事,脑子有病似的,我不过卖给他几次烤饼,他上来就说要纳我做妾......”
谢渊脚下一滞。
“你说什么?”
杨桃挠挠头,揪下来一片草叶:“是吧?你也觉得很离谱吧?”
她现在都还心有余悸:“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啊?我现在是个男的诶!他别是个断袖吧?吓得我魂儿都快没了!”
杨桃挪了下上半身看向自己的脚:“偏偏脚崴了,不然按我平时的速度,他肯定连我的影子都看不到......”
杨桃后悔死了,早知她就拉着小果或观尘一起出来了,平时打了这么多包票,结果一遇到情况还是自乱阵脚。
她突然的动作,让谢渊清晰感觉到了自己后背上那异常的柔软。
本来还沉浸在自己情绪之中,对两人这样的接触丝毫没有觉得不对的谢渊身体猛地一僵,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他瞬间变得慌乱,脚下的步伐也开始有些虚浮。
脑中好像有两个他在打架。
一个要他将杨桃放下来。
她已经长大了,男女有别,虽然他们从小就在一起,杨桃可能还没有这样的意识,可他长她几岁,他应该要注意点的。
可一个又在拼命阻止。
她的脚扭了,他只能将她背回去。
谢渊脑中不断暗示着自己,他这样做是对的。
这是无可奈何的。
见他不搭话,杨桃清了清嗓子又继续道:“就算你没来,我也打算揍他几拳的!不过,你把他打成这样,又被你爹......你大哥看见,咱们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太好啊?好歹......也跟他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谢渊沙哑的声音响起。
杨桃歪头看了他一眼道:“当然是解释他刚刚的话啊,你没听见谢集远大呼小叫的,说你要杀他吗?那个场面多让人误会啊,你又不是故意的,对吧?”
谢渊此时大脑乱成一团,根本没办法去想谢集远的事。
两人的体温隔着层衣衫却如此清晰,谢渊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烧起来了。
他口干舌燥,抬起步子继续前行,杨桃一如既往地不在意他的沉默,自顾自地说起来。
“他之前就不相信你,这下肯定又要误会你了。他这几日老是来书院找你,说不定还不死心要替你转学,还好山长不见他。本来我还想替你注意着点,省得你回来的时候撞见他也没个准备,谁知都白折腾了。”
杨桃叹气:“你把谢集远打成了猪头,他家里要是知道,会不会也打你一顿啊?”
“要是他们真又要打你,你就说是谢集远先对我动手动脚的,你只是突然路过救人而已,千万不要傻呆呆的什么也不说,知道吗?”
杨桃觉得自己真是要操心死了,要是没撞见谢集英,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谢集远送去医馆,说不定这事还能混过去。
可如今,他们两个只怕都跑不掉了。
当初因为谢朝的事谢渊被打断了一条腿,如今他把谢集远打成这样,谢家又会怎么处置他呢?
杨桃忧心忡忡,想起谢濂和柳氏平时对谢渊的爱护,应该不会坐视不管,也不会像他那个亲爹一样狠心。
她若咬死了是谢集远先对她不轨,谢渊是突然撞见,路见不平才拔刀相助,他们应该也怪不到他身上吧?
可若三房咽不下这口气,非要一个交代,说不定倒霉的会是自己这个小丫鬟。
杨桃想过自己最坏的可能是会被四房发卖了。
但好在她如今已经攒够本钱,说不定还能趁此机会脱离奴籍,可要托谁捞自己一把呢?
对比杨桃的焦躁不安,谢渊则表现得十分平静。
他将杨桃背回书院,与陈柏石他们解释了在杏林里发生的事后,又马不停蹄带杨桃回城去看大夫。
好在最终诊断下来她的脚只是拉伤,但这几日要静养休息,于是谢渊不顾杨桃还在试图回书院的心思,将她带回了四房。
两人已经整整一月都没有回家了,满身狼狈的模样惊呆了守门的石婆子和杨春娘。
谢濂还未归家,柳氏也带着谢婉云串门去了。
谢渊只跟杨春娘说杨桃在山里摔倒扭伤了脚,别的什么也没提。
杨春娘闻言马上风风火火去了厨房烧水,谢渊看杨桃愁眉苦脸的样子,想起她方才还在担心自己会因此受责,他眼中一软。
“你什么都不用管,好好养伤就是,也什么都别跟杨妈妈说,省得她跟着担心。做错事的是他,他们不会将我怎么样的。”
杨桃急道:“可是他看起来好像伤得很重……”
谢渊眉眼冷了几分:“只要他没死,就不会有事。”
杨桃叹气,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打算,她只能再次嘱咐:“等老爷夫人回来,你要赶紧将前因后果都讲清楚,到时他们才能帮你说话。”
至于有没有人替她这个小丫头说话,杨桃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她感觉自己就像脖子上顶着铡刀的犯人,正战战兢兢等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小楼里多了两个人,杨春娘做事都更有劲儿了,她马不停蹄地将杨桃和谢渊两人收拾干净,又开始张罗着做饭。
可谁知他们还没等回谢濂和柳氏,谢三夫人却先带着人冲进了四房,要将谢渊押去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