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端鸿点点头,附和,“幸好,没有远亲近友亟待我参加葬礼。”她冲挽着妇人髻的妇女咬耳朵,“毕竟都被你们丹霞峡的人干掉了嘛。”
诚然,鹤老前辈是出于被胁迫才救的她,曲折的过程并不影响最终呈现的结果,她应当给予一份丰厚的诊金。
不巧出门在外,身外之物没多带。空闲的左手掏掏口袋,空空如也,和她面上一样光。
殊时寨都被她一锅端了,尸体砍得支离破碎,更无从查找有价值的宝物。
耗费时间、精力折磨,除了挟嫌报复之外,还有从倍受磋磨的尸骸里,提炼出不胜其苦的魂魄之意。过后收入丧胆游魂幡中,投入下一次使用,以此死生死,尸推尸。
他们是魔修杀人劫财,无恶不作。但人杀光了,哪来的财。总不能杀掉鹤老前辈,再将她的魂玉放到她的掌心。
不得不说,这想法不错。
不愧是她。
申屠端鸿前臂勒着鹤知章,把人当靠枕,“我们九重霄功绩赫赫,却没引起丹霞峡的注目。是天生傲骨,不肯堪折,还是从头至尾,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丹霞峡出身的修者,总有退路。
丹霞峡沦陷了,就跑到羡瑶台,羡瑶台覆灭了,就跑到绛阙、紫陌。十业大界之大,够这群龟缩不应战的鼠辈躲躲藏藏一辈子,吃得脑满肠肥。
“从属九重霄的修士们之所以战无不胜,是因为我们无所畏惧。既然世道不能给予我们公义,我们就自己来取,百无禁忌。”
鹤知章反驳,“你是在自怨自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申屠端鸿笑弯了腰,“你是没见过我们自怨自艾的模样。”忽然又止住笑,收放自如的脸部像一个随意揉搓的面具。“我告诉你什么叫做自怨自艾!”
“闭塞幽僻的穷乡僻壤,有面貌不清的修士从天而降。他们三二成群,狗苟蝇营。愚昧的凡人探出头来围观,眨眼之间就被推平了村庄。”
“等幸存的人们翻山越岭,涉艰履危,来到丹霞峡讨要个说法,无一人认领。无论是手眼通天的大能,或者翻云覆雨的宗门都说不知情。”
“没多久,露馅的人被斩尽杀绝。只有少数躲藏起来的,苟延残喘。”
“这就是九重霄的由来?”鹤知章心领神会,却并不赞同。“不知情的人,就杀到他们知情?重拳之下,总有能轰开的口子。”
“多余的信息是另外的价格,要得到,就得拿情报来换。”申屠端鸿松开手,坐在寨子修士们堆砌出的尸山上,翘起二郎腿,“有没有人说过,你们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
这不都是世人对魔修说的词,俄顷倒是反客为主了。有实力就是好,颠倒黑白,指鹿为马,都有一堆人推崇,奉为圭臬。
她就不该当医者不治医的医修。不仅拿捏不了患者的性命,还时常被患者拿捏性命。出生入死的几率高过那些专门战斗的修士。
鹤知章回,“那点观念都是糊弄鬼神的。神,早就不存在了,不是吗?”
早期概念里,锄强扶弱,功德无量就能成仙,受人世一炷香火。后来信奉生来高贵,处境优渥就能破镜飞升。现在人们更愿意相信末位淘汰,冷血出精英。
是不成文的规则改变了修者们的想法,还是修者们的想法受不成文的规则所改变?
医修的理念远远落后于日新月异的时世,更遵从旧秩序——济世救民,称功诵德方能晋升天界。
然则救的一方毫无动静,杀的那一方也没有,长久僵持,可喜可贺。
翡翠玉牌再度亮起,大多是邀请和催促鹤知章回草泽谷继任谷主,主持大局的话语。
“接啊,怎么不接?我们在场,让你不愉快了?”申屠端鸿瞄了一眼闪烁的文字,“现今是年轻人的天下,老一辈人该退位了。不甘心地霸占着位置,只会拖缓时代的进步,依鹤前辈之见呢?”
鹤知章抹掉玉牌的提示,“这就是你们对我的两位师姐下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