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室。
两个老人坐在靠窗的红木桌前,中间放置着一个围棋棋盘,棋盘上黑白棋子错落分布,已经进入中盘。
其中一个老人正是宗青海,另一个则要年轻一些,穿着件青色长袄,看起来只有六十多岁。
“抚远,这么久没见,你的棋艺大长啊,我是下不过你喽。”宗青海此刻在棋盘上处于弱势,玩笑着说道。
杨抚远笑呵呵地道:“棋盘上瞬息万变,还没有到收官的时候,老师您还有机会。”
在外面,他是水木大学备受尊崇的教授,但此刻在宗青海面前,他却摆足了小辈的姿态,虽然玩笑,却依旧很是恭敬。
“听鸿瀚说,去年您又收了个新弟子,还是个刚上初中的年轻小姑娘?在学校外收学生,您这还可还是头一遭。”
提起姜芝芝,宗青海的眸中蕴出几分温情,“她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可爱?
杨抚远有些惊讶又觉得好笑,如果可爱都能成为宗青海收弟子的标准,那他的学生在整个华国早就放不下了。
他还想再问,保姆林红霞敲门进来,“宗老,芝芝来了。”
“芝芝?就是那个小姑娘吧?来得正好,我正想看看她。”杨抚远看向宗青海,“老师,让小师妹过来吧。”
“那就让她过来吧。”宗青海对保姆说道。
杨抚远哈哈一笑,道:“有这么个年轻的小师妹,我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也年轻了不少。”
片刻,姜芝芝和保姆一起进来。
过来之前保姆林红霞便告诉了她,现在宗青海正在见的是他四十年前的学生,她知道,像这样在学界钻研了几十年的大拿,肯定不是她能够随意攀扯的,一不小心还会得罪别人,进来之后只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老师,新年好,我来给您拜年了。”
她没有去看杨抚远,但杨抚远却直勾勾地看着她,愣神了好一会儿。
在姜芝芝进来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过来,宗青海为什么会收这个刚上初中的小姑娘为关门弟子。
太像了。
虽然长得没有那么像,但那双眼睛的神采,像极了宗青海几十年前死去的女儿。
一时间,杨抚远也有些恍然,好像回到了四十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宗云的时候,那时的宗云比姜芝芝略大些,正好也是一个冬天,他像今天这样和宗青海下围棋,宗云放学回来……
忽然间,他又想到了宗云死的那天,一时喉口微梗,没能说出话来。
宗青海忙招呼姜芝芝过来,从怀里拿出一个红包塞给她,高兴地道:“你这红包我早就准备好了,还以为你过年不会过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呢。”
“怎么会?我一直想着您呢,只是知道您的客人多,怕打扰到您,所以等到今天才过来。”姜芝芝乖巧地道。
以前宗云在的时候,宗青海还年轻,对宗云也更加严厉。
如今年纪大了,在姜芝芝面前出奇的温和慈爱,也许,他是把对女儿的愧疚,也一起放在了姜芝芝的身上吧?
杨抚远看着眼前的姜芝芝,心里一时间也是五味杂陈。
“芝芝,你叫芝芝对吧?”他向姜芝芝招手。
姜芝芝走过去,点头“嗯”了一声,“您好。”
“我姓杨,虽然我和你一样都是宗老的学生,可我比你大了四十多岁,你还是叫我杨爷爷吧。”
“杨爷爷好。”姜芝芝大大方方地说道。
杨抚远轻轻握住姜芝芝的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指着两人之间的棋盘,“芝芝,你会下围棋吗?”
姜芝芝摇头,“我不会。”
“咱们这位老师最喜欢下围棋了,你现在陪在老师身边,不会下棋可不行。围棋不仅是咱们华国的国粹,还蕴着物理学深奥的哲理,对以后你理解物理也很有帮助哦。”杨抚远道。
“围棋和物理?”姜芝芝不明白,听起来这像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东西。
“你看,围棋的棋盘本身是一个高度对称的网格,但随着对局的进行,对称性会被打破,就像现在你所看到的棋局一样,这和粒子物理学中的对称破缺现象很像。围棋黑白棋子双方的攻防转换,也类似于物理学能量的转换,棋子之间的连接和布局都是一种潜在的能量,这就叫势能。”
杨抚远这么一解释,姜芝芝倒有几分明白了。
“杨爷爷,如果您这么说的话,那我们身边的世界无处不存在物理,到处都是物理学的知识了。”姜芝芝道。
“哈哈,物理研究的本就是自然界的基本规律和现象,当然是无处不在的了。”
中午,程玉萍和姜芝芝在杨抚远的热情挽留下,在宗青海这里吃了顿午饭。
下午姜芝芝离开前,杨抚远还特意要了她的电话号码。
看着姜芝芝离开的背影,宗青海悠然叹息了一声,对一旁的杨抚远道:“抚远,她可不是阿云啊。”
杨抚远眸光颤了颤,转而对宗青海笑道:“老师,您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吧?”
*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姜芝芝一边给陆锡烨补习,一边狂刷数学题。
做完两套卷子后,一旁的陆锡烨也磨磨蹭蹭把她安排的练习题做完了,她把错题给他讲解完,正好十一点半。
“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开学,下午你可以休息一下。”姜芝芝说着,把自己的数学套卷收起来,随手装进书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