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正准备出门办案,我快步走上前,主动请缨:“能带上我吗?多一个人也能多一条办案思路。”
颜卿转头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你愿意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你病刚好,还是多休息。”
“哎呀,胃病而已嘛。”我摇晃他的手臂,“这案子你愁了好几日,我想替你分担分担嘛。”
颜卿闻言,眼中笑意更深。
“那,上车吧。”
此次颜卿进京述职,本来是要下一周才能到信州,不知为何马不停蹄地连夜赶回来。据说是信州一村子闹病,惊动了宫里的人,所以丝毫不敢懈怠。我看他最近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心疼得厉害,或许能帮上点忙。
好说歹说,咱也是医鹿山下来的嘛。派不上用场,呼喊大名鼎鼎的柳仙人还是一句话的事儿。
我们一同上了马车,朝村子驶去。路上,颜卿向我详细说明了村里目前的情况。
“确定病症的源头是井里的水吗?”
颜卿点头。
“唐大夫检查过,应该是的。不过……”
难得见他唉声叹气。
“近日不知何故,宫中遣人前来,声称此症已蔓延至其他路府,恐是疫疠,特命我详加查察。”
“瘟疫?”我更是不解,“若真是瘟疫,信州府早乱了。他们是来找茬的吧。”
面对我的愤愤不平,颜卿也只是笑笑。我也知道,就算是找茬,他身为一方知县还敢逆反不成。
沉吟片刻,他忽然说:“若是能请到医鹿山的仙长帮忙诊治,此案就简单多了。”
我干笑了两声,搪塞过去。
就这么静静坐了一会儿,忽生一种幽香。循着香,我撩开车帘,骄阳似火,却挡不住荷塘的生机。碧绿荷叶如伞倾盖,层层叠叠。粉白荷花含苞待放,羞怯如少女。远处传来几声蝉鸣,悠长而慵懒,与近处荷叶摩擦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
八月,距离我的星星还有八个月。
抵达村口,颜卿搀扶着我走下马车。想着最近吐得不算厉害才敢出门,没料刚下车,只是闻到了村口井里发出的味道,胃里一阵恶心,我一个箭步冲到田边吐出来。
“我就说让你好生休息吧。”
颜卿顺着我的背,唤人舀一勺温热干净的水来。我捧着半劈开的葫芦,暖水下肚缓了口气儿。
“颜大人出门办案还把夫人带上?”
闻言,我和颜卿一起抬头望向走来的人。深紫色官服,高人一等,傲视凡俗。他应该就是颜卿说的,从宫里来的人,吴盼秩。
听他说话的语气,信州办案的这些天一定没少给颜卿找茬子。
颜卿也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浅笑着扶起我,还好心解释。
“夫人关心村民的身体,所以来看看。”
“关心?”吴盼秩扯着一边嘴角打量我,“来添乱的吧。别染上疫疠,回去把整个信州府都染上。”
“呵。”
我冷笑了声,拨开颜卿欲要阻拦的手。
“吴大人若是知道我什么来头,可就后悔说刚才的话了。”
“哦?夫人什么来头?”
他一脸等着看我笑话的嘴脸,我更来气了,仰脸笑道:“从医鹿山来,柳砚清,我师尊。”
其实,光是医鹿山的名号就足以震慑吴盼秩,可我不解气,非要加上柳砚清的名字。
吴盼秩的脸色瞬间变了,原本那副等着看我笑话的轻蔑神情,此刻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嘴角的笑意僵在脸上,眼神闪烁不定。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喉咙滚动了一下,额角隐隐渗出一层细汗。
但很快,仿佛刚才细微的表情是演给我看的,转眼,吴盼秩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与挑衅。
“姑娘既是医鹿山仙人的弟子,想必这等小病小症,姑娘一出手,不出数日便可痊愈。”
“数日?任何病症都有一定的痊愈期,不可能立竿见影。”
“五日。”吴盼秩无视我的话,朝我张开手掌,“只给姑娘五天时间。”
“你——”
“姑娘如果做不到,不仅坏了医鹿山的名声,更坏了柳仙人的名声。所以,还请尽力而为。”
他说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仿佛眼下发生的都在按他的计划进行。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越是急躁,越要牢记柳砚清的那句话——平心静气。
“如果我做不到呢?”
“唉。”他故作沉重地叹了口气,“颜大人做了九年的信州知县,也该去蛮荒偏远之地待一待了。”
心中猛然一沉,我攥紧拳头。颜卿又想上前拦我,被我猛地一推,踉跄着退后险些摔倒,好在被一旁的人扶住。
“我酿下的错,关颜卿什么事!凭什么贬官!”
吴盼秩慢悠悠地背着手朝我走进一步,用只有我和他能听见的声音,语气轻飘飘,却字字如刀。
“就凭他说,你是他夫人。”
我咬紧牙,降低声音。
“你故意的。”
他眯起眼。
“是,恭候姑娘多时了。”
案子的源头是村口的井。
又是井。是不是只要遇上点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会和井挂上钩。
敞开的井口,深不见底的深渊一般。颜卿唤人打了桶井水上来,光凭颜色看和正常的水无二,只有尝过才知道了。
我拿起刚才喝水的葫芦,往嘴里送。
“不能喝!”
颜卿一把夺走我手里的葫芦。
“都说问题出在水里了,你还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