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南曦裙褥早已湿透,黏黏糊糊贴在身上,青发摆脱了簪子混成一缕一缕。
凉风吹过,南曦不禁打了个寒颤。
全身上下犹如被浇满了冰水。
南曦踉跄着推开朱漆斑驳的府门,腰间玉环撞在门钹上发出清脆声响。
这狗官,还算有点良心放她走了。
南曦不禁伸出手腕,那青瓷般的腕上的红线并未消失半点,阵阵火烧般的疼痛传来,南曦皱着眉轻吹了下。
不过那狗官的话她还不能全信,先安安稳稳过几日,待爹娘到了她将这一系列告诉他们,南曦越想越委屈,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她还未出嫁那狗官就对她动手动脚,她虽不像世家小姐那样从小通读《女则》之类的书,爹娘也在平常教导过她,“这世间对女子束缚太多,若有朝一日真的有些不幸发生,务必要先顾及自己性命再说旁的。”
人言可畏,谢昭野是答应过她不会让今日之事传出去半分,可他阴晴不定能信多久?
南曦顿时觉得身上冰冷不已,她缓缓蹲下,吐出的哈气在微凉的空气中聚成层层白雾。
她紧搂双臂,将头埋进腿窝。
这条街空无一人,天大地大,唯有她的呼吸声能听到。
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刚才还烈日高照,这会儿就下起了雨,真是让人心烦。”
彩哗在嘴里嘟囔着,转眼一瞧却猛地看见了蹲在不远处的南曦,她心中惊愕,天那么冷姑娘蹲在哪儿干嘛?
"姑娘!"彩哗紧张惊呼着从回廊奔来,油纸伞在风中摇摇欲坠。小丫鬟瞧见南曦凌乱发髻下若隐若现的红痕,手中铜盆"哐当"落地,温水在青砖上蜿蜒成蛇,"您这是......"
南曦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指尖抚上颈侧,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谢昭野扳指冰凉的触感。
她心累地抬头,猩红的双眼衬出绝美的面庞,脸上是满满不堪的疲惫。
彩哗心慌姑娘这是出何事了?
左右不过去礼佛几个时辰,姑娘怎就这般的傻非要趁着雨最大的时候跑回来。
这衣服全都湿透了。
她赶紧半蹲下腰伸手去拉南曦:“姑娘,出何事了?赶紧起来回去吧,天冷万一感了风寒老爷夫人该担心了。”
爹娘马上就要回来了。
对,
爹、娘,南曦眼里多了分希望,一股情绪涌上心尖。
她或许还有一条出路。
不行她可以跟着爹娘一起去大月。
去大月重新开始,跟着爹娘一起做生意,学波斯语,做个平凡的教书先生。
在哪里讨生活不是讨。
只要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就足矣。
南曦朦胧双眼,手颤颤巍巍碰上彩哗的双手,她整个人木楞:“帮我备水,我要沐浴,要热水。”
彩哗一脸担心,看姑娘这么伤心的模样,她半张了张嘴,想问终是没问出。
只是淡淡回了声:“全听姑娘的。”
“姑娘,可要再备些吃食?”
南曦无精打采,疲惫的回了声:“不用,你且去忙吧。”
她拖着沉重的身躯褪去湿漉漉的衣衫,整个人泡在浴缸里,不知脸上的是温水还是泪水。
她使劲的搓着全身,无情的划过每一寸被谢昭野碰过的地方。
狗官!狗官!
等爹娘到了,她就如实相告跟他们一起回大月去。
南曦长舒了一口气,沉重的将眼睛闭上。
她似乎想要睡去。
浴房里水雾氤氲,南曦将整个身子沉入木桶。水面漂浮的忍冬花瓣被激得四散,有几片粘在她锁骨处。
南曦休息片刻,便起了身,刚穿好衣服,她便听见彩哗急急忙忙的叫喊声:“姑娘,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她心猛地揪起来,全身警惕起来,难道又是那人?
南曦眼底慌张思索,下意识地将身上的衣服紧了又紧,她微微勾出个头,眼底是不安满脑都是那人可怕的面容,手腕上阵阵疼痛传来,她试探着问:“可是有什么人来了?”
南曦全身紧绷不敢懈怠半分,她期待又有些害怕彩哗的回答,听到答案的那一刻仿佛在生死局上的人获得了永生,彩哗回她:“姑娘,没人来。”
僵硬的肌肉瞬间松懈,南曦松了一口气,没人来就好,没人来就好,她继续整理自己的衣着。
不料下一秒彩哗说出的话让她心痛到不能呼吸。
“姑娘。”彩哗站在帘子外双手颤抖,脸上惊恐不已。
“怎么了?”
南曦察觉到她有一丝不对劲。
“姑娘,老爷,老爷来信说······说······”
爹来信?南曦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丝不安,赶紧系上腰间的扣带,焦急着问:“说什么?”
她手忙脚乱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忙掀开帘子,看着泪哗哗的彩哗,心中慌乱手尖止不住发颤:“爹怎么了?”
“是夫人,夫人······夫人她······她被当作叛乱者给抓起来了。”
怎的会这样,娘平日里连着带毛的小鸡都不敢碰,连只微小的蚂蚁都不敢踩,娘怎么会·····会是叛乱者。
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
她惊慌失措,手舞足蹈地拉着彩哗,双眼通红:“娘不会是······她不会是······。”
“姑······”
那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彩哗,石头被那人的侍卫拿刀架在脖子上。
南曦瞬时愣住,下唇止不住发颤,双目里显现出恐惧:“你······你为何会?”
石头愤怒出声:“要杀要剐随你们便,放了我家姑娘!”
彩哗脸色发白全身发抖,挺直腰杆站在南曦身前,不惧地说:“想必今日我家姑娘悲痛欲绝就是你们所干的好事儿吧!”
谢昭野漫不经心拨弄着案头青玉镇纸,无视彩哗,道:“本官记性不太好。”
他手掌伸到与头颅齐平位置,脸对着南曦恶劣的笑着,指尖微动示意阿威将剩余两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