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被毫不留情的请出了箩园,旁边跟着惊惶痛哭的陶春芳,以及吓掉了半条魂的徐莲。
卢大公子大约是看不上徐莲的那点赎身钱,并没有接下陶春芳搜罗来的全副家当,只让他身边的梁嬷出面,掌了徐莲二十竹板心,打的她眼泪直掉,却硬是没敢哭嚎出声,等跟着蒋敦一家子出了萝园范围,这陶春芳母女才抱在了一起,哭出了劫后余生的欣喜。
蒋朝希被徐灵芝抱在怀里,旁边大姐蒋念薇一边冲他嘘寒问暖,一边朝前闺蜜徐莲瞪眼,要不是看她手心肿的往外渗血,她就要上手去扇她巴掌了。
这一场风波,全都是因为徐莲那颗不合时宜的爱美之心,估计打这之后,徐莲看人便再也不敢只看外表了。
越俊的男人越惹不得,稍微有点权势的俊美男人,更毒似蛇,蒋念薇不管徐莲有没有记住这个教训,反正她算是领教了美男的毒性,发誓以后遇到必定躲的远远的,连眼睛都不睁的那种避而远之。
她可没有她阿娘的豹胆,和一手好枪好箭,可劫不动像她爹那样的相公,至于卢大公子那种要命的玩意,她更避讳不已,至此,蒋念薇模糊的择偶观终于有了实质概念。
要老实的、看着敦厚好使唤的,最好是只能依着她父兄讨生活的,没本事不要紧,听话受调教,能好好过日子就行。
这么个念头一冒出来,蒋念薇便挽着她阿娘低低说了起来,要搁以前还在蒋府,这话她是绝对不敢说的,可现在不是住乡下,也没那么多条条框框了么?徐莲都到了相亲的年纪,她顶多过一两年就该有人上门了,就她阿娘看她阿爹的眼神,不用说,若替她相看,指定也是要往俊俏模样上看的,蒋念薇觉得有必要提前打个预防针。
徐灵芝没料自家闺女对相公的要求竟然这般低,诧异的斜眼看她,一脸的不赞同,她自己就在男色上不肯吃亏,自然也不希望女儿太将就,就算现下条件不大好,那不是还有榜下捉婿么?
她都想好了,到时候就带着大儿子去府城,管他三七二十一,就盯着榜上前十的儿郎抢,总能给女儿抢个有才又有貌的。
蒋朝希窝在母亲的怀里,都被这俩母女的言论惊呆了,一脸不置信的来回看,他知道他阿娘虎,没料居然这么虎,榜下捉婿都想到了,至于他大姐,蒋朝希使劲想了想,上辈子她好像没等到嫁人就……
算了,愿望是美好的,这辈子他努力努力,定然叫他大姐愿望达成,嫁个好人。
说到嫁人,必然就会扯到娶儿媳妇,徐灵芝现在愁的是家无余财,眼看着长子就到了说亲的年纪,可就他们家现在的情况,别说聘礼,连请官媒的钱都没有。
然后,徐灵芝脚步一顿,扭头就往身后看,声音不自觉抬高,震惊非常的道,“相公,我们拉去的一车东西呢?”
陶春芳那一匣子钱还好好的抱在怀里,没道理她家的一车东西全赔了箩园,这不符合常理。
她前头虽然没顾得上细看,可粗粗往车上一瞟,那车上的吃穿用物可不老少,都够他们一家子换新有余了。
蒋敦一路低头思索,正想着临走时卢善惠那抹准备搞大事的渗人眼神,没料妻子会突然停下问他东西的去处,自己也跟着惊一跳,然后就见跟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马夫挠头,嗡声嗡气道,“蒋相公,我刚才就想问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东西送进箩园,当然是被里面的人收下了。
蒋敦想摸两个钱酬谢一下马车夫,感谢他肯调转车头陪跑一趟,结果一手摸了个空,顿时就尴尬住了,徐灵芝抱着孩子还不死心的围着马车周围打转,终于发现那车上再变不出一点东西来,那是真又心疼又失望,懊悔不已。
这卢大公子也太不讲究了,说跟她家三儿有缘,结果就这雁过拔毛的缘法?
跟给他们家雪上加霜似的,逼人入穷巷啊!
正你你我我的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后边的陶春芳赶了上来,从怀里的匣子里摸了一串铜钱给了马车夫,然后又拉着徐莲赶到了徐灵芝面前,强扯了一抹笑道,“灵芝妹子,能不能慢一步脚,听我说一两句话?”
马车夫识趣的先走了,临走时跟蒋敦约好了明天来接他去城郊营的时辰,现在马三眼对蒋敦非常看重,特许了蒋敦上下工的车接车送待遇。
徐灵芝看在那串铜钱替她男人解了围的份上,不大情愿的同意了陶春芳的邀请,两人往靠近箩园一旁的树丛后头走去,蒋敦不放心,远远的跟后头,徐莲捧着手心可怜兮兮的跟着蒋念薇身后,蒋念薇把头昂的高高的不理她,拿鼻孔出气的怼她,“你可别在我面前矫情,告诉你,想嫁我哥,以前还有一条门缝够你挤进来,现在没了,连洞都没有,你去想别人吧!”
徐莲差点哭了,但她不敢。
那边陶春芳拉着徐灵芝,叫她低头看她怀里的钱匣子,小声道,“这是我从家里搜到的所有金银,灵芝,我分你一半,你帮我保管另一半好不好?”
徐灵芝眨眼,半晌又眨了眼看她,然后腾出一只手来摸陶春芳的额头,皱眉问,“你生毛病了?偷家呢这是?”
陶春芳一下子眼泪就掉了下来,上前拽住徐灵芝的手抽泣道,“灵芝,以前是我小心眼了,以为你对徐天厚有情,一心想跟你挣个高低,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就徐天厚那样的,是真不值得人高看,你看不上他是真的,而我是真瞎了眼看上他。”
说着说着一个没绷住,捂着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把旁边的徐莲给吓的上前来扶她,焦急的声音不住的问,“阿娘,阿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陶春芳就扯了徐莲道,“莲儿,你跪下给你姨叩一个头,叫她以后有空关照一下你,阿娘没本事,以后说不得就再也保护不了你了。”
把徐莲吓的连哭都忘了。
徐灵芝皱眉打断她,“你先把话说清楚,别吓着孩子。”
陶春芳就抹了眼泪,声音还带着悲伤后的沙哑,“我要跟徐天厚和离,他肯定是不会让我把莲儿带走的,以后莲儿没了我在旁边照护着,她在家估计过的不会太好,灵芝,我拜托你,以后让你家薇姐儿时不时的上门去找莲儿玩玩,徐天厚那人要脸,只要莲儿常被人邀了去玩,他就不会苛待的莲儿没有体面出门。”
说完就蹲下身开始分匣子里的东西,她道,“这是我能在家里找到的所有钱财了,徐天厚防我防的厉害,若不是莲儿这事弄的突然,我都没机会搜到这些,灵芝,你不知道,他现在变的疯魔的很,我不知道继续占着他太太的名分,还能不能活到明年,我必须尽快离开徐家。”
她一长串的话说完,没忍住喉咙口的痒意,就捂着嘴咳了起来,然后,徐灵芝就看见她一手的血从嘴里流了出来。
徐莲在旁边已经彻底的呆滞了。
陶春芳却混不在意的擦掉了手上和嘴角边的血,“没事,就是为了麻痹徐天厚,吃了他给的药而已。”
徐灵芝一把上前拽过了她,低声喝问,“你们到底怎么了?徐天厚做了什么需要这样防备你?还有你……”
陶春芳眼睛便往蒋敦处望,想了想惨然一笑道,“我真是……还替他隐瞒什么呢?他都这样想要我命了。”
说完,就冲着落后一丈左右的蒋敦道,“蒋大老爷,你不想知道你那个侄儿遗孀肚子里的孽种是谁的么?”
只见陶春芳惨然一笑,“是徐天厚的,是他跟蒋二老爷合伙栽赃给你的,事成之后,蒋二老爷许诺会把那个孀妇许给他,条件是不做妾。”
能跟蒋府扯上关系,就算娶个孀妇又怎样?可陶春芳又没错,休弃无门,只有弄死。
“他不知道我这些年为了跟他有话说,在镇上一直找人偷偷识字,所以书房从来不防我,他跟蒋二老爷的书信往来我看了,跟那个小寡妇的诗书传情我也看了,蒋大老爷,你太相信你那个弟弟了,从来也不知道他背着你都干了些什么,还有你那个继母蒋老太太,她当年就是找的我娘打听的灵芝,是我为了能嫁给徐天厚,故意让我娘给了符合蒋老太太想要的信息……”
徐灵芝震惊的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感谢她,还是该打她,只讷讷的问道,“那书信你保留下来了么?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