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地讲，”吾朗有些犹豫：“这个世界认为‘千手与宇智波的和平’不是一件好事。”

扉间逐渐无法理解了：“这个世界‘认为’和平不是──？”

“抱歉，用词不当。”

吾朗更正了自己的词汇：“世界不是一个活物。世界本身也没有思考的能耐。”他叹了一口气：“我或许该说‘千手一族与宇智波一族在今年内达成和平协议’是有悖于历史进程的发展。”

“……有悖于历史进程？”

扉间高速运转着他的脑袋：所谓‘历史’即为已经发生过的事实。因为事件已经发生，不确定性就不存在了。或然率成为1或者0后，剩下的就只有结果──

“你这是在告诉我，人类所定义的‘未来’实质上不是充满可能性的东西？因为历史的走向从头到尾都是被固定住的？”

“嘛，这个归纳并没有错误。”

吾朗垂下了眼帘：“历史的走向为名为‘世界’的框架所固定。唯一的例外是我的能力──我可以影响事物的精神与本质。这本身就是在进行一些违背世界本质的干涉。”

“但是？”

“……但是这件事不止听起来这么简单。”吾朗的脸色越发黯沈：“我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也许是因为我最初干涉的东西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过于微不足道，也就没有产生剧烈反应──”

“然而千手与宇智波签订和平缔约、造成了世界的剧烈反应？”

“不。千手与宇智波签订和平契约……是历史走向被剧烈歪斜后衍生的结果。”

旗木吾朗深深地看了扉间一眼：

“造成历史走向剧烈歪斜的是你14岁那一年开发出医疗忍术并且推广给族人学习的成就。”

“……什么？”

极其罕见地，扉间因为过于克制情绪而露出了空白的表情：“我……因为研发了医疗忍术？”

吾朗垂下了眼帘：

“很多年以前，为了获取千手佛间的退让，我在初次见面时，便在你父亲心中植入了‘旗木吾朗与千手柱间一般重要’的错觉……”

理由不明而语速飞快地，吾朗说起了另外一个乍看之下与此毫不相关的话题：

“但很可惜，在千手佛间心目中，没有什么东西比起权力与自己对宇智波的怀疑更加重要。哪怕是他的亲生儿子用性命求情，他穷极一生也没可能去考量停战协议。所以我只好夺走他的权力，将之交到柱间手上。”

“为了拿到宇智波田岛的信赖，我让自己在他心中的位阶比起他‘最不需要防备的人’更高出一些……然而他是一个短视近利的人。”吾朗的眼神越发阴暗：“千手佛间倒下隔天，宇智波田岛便想转移我的注意力。他计画带着宇智波一族协同羽衣一族，趁夜砍下你跟你哥哥的脑袋──”

“于是我不得不亲自断了他的右手，再把他的这一段经历修改掉……就像我曾经不得不在斑的脑子里放入‘尊重旗木吾朗’的概念然后洗去他对我这个‘连话也说不好的智力有缺陷的成年人’的鄙夷。”

吾朗的语气扭曲了：“明明是个孩子，身高还不到我的肩头，性格却浑成天然的傲慢……跟他父亲一模一样。对于轻视的人或不符合自己心意的观点从来不屑一顾。”

“我找到了资助千手与宇智波的贵族。我拜见过那些只顾自己短浅利益而雇用忍者的客户。我改变了不问世事的漩涡的态度、作壁上观的猪鹿蝶……所有人。我见了我以为可能造成问题症结的每一个人。我挨个将他们拜访了一遍。但我却看不见和平的任何一丝迹象……”

旗木吾朗话锋一转，骤不及防地说：

“直到我意识到你、千手扉间，才是通往和平道路上的最大阻碍。”

那一双天蓝色瞳孔直勾勾地看进扉间血红色的双眼里，使人不寒而栗：

“扉间，你的为人公正。思维成熟。反应敏捷。面对紧急状况能够保持冷静与客观。待人处事永远合宜得体。认识你几年的时间里，你一次也没有做过什么会让我感受到冒犯的举动……”

吾朗冷酷地说：“但有一种乍看无害的叫做‘合理主义’的东西，自诞生之初，就铭刻在你本质的核心里。”

“这种东西，在眼下这种村落建设初期阶段，是很大的助益──但是在战争期间，所谓的‘合理主议’会导致你注重效率。让你一再选择将心力放在开发大规模的杀戮性忍术上。你会研拟详尽的灭敌计画、排除掉所有危及到千手一族或者千手柱间的敌人……你会想方设法只为了使你的哥哥可以推广他的理念。”

“……在22岁这个年纪，死于你手中的人，数量本该高于柱间的数倍。”

“你是那一种永远也不认为战争的休止符可能通过书面的协议到来的人。正如你小时候未曾相信过我可以完成和平的诺言。你本来不会把时间投资在任何不见得有回报的课题上。宇智波泉奈为首的宇智波族人，直到死亡到来为止，会持续把你视作敌人。”

“……这是、你改变了我的原因？”

扉间的喉咙有些干涩：“我能理解。”

“你并不是没有感情。你的感情仅仅是被压制在理智的顺位底下。”旗木吾朗看上去有些悲伤。

他的眼神明明很温暖也很柔软，言语之间却辐射出一股让人后劲十足的疼痛：

“在我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就将你的本质烙上了别的东西。”

吾朗轻声地说：“听见你投入了医疗忍术时，我很惊讶……我并没有想到世界会因此改变。”

“死在我手里的人变少了，战场上活下来的人变多了，停战协议也签署了，这样岂不很好？”

扉间干巴巴地发问道：“你为何不再使用你的能力？”

“我期望的是和平。”吾朗回答说：“但直到我修正了你的本质──导致历史进程产生了重大偏移，我才意识到这会产生严重的后果。”

“……严重的后果？”

“我的能力越是使用就会越强。但假设我的干涉导致了规模巨大的历史变化──正如你14岁那一年一样，世界本身会企图修正这种歪斜。为了将歪斜的历史导正回来，世界对于我的干涉所做出的回应是：让我的敌人变得更强。”

扉间顿时遍体发寒：“……你的敌人是谁？”

“起初、那只是一团没有多少杀伤力的精神凝结体。”

吾朗闭上了双眼：“虽然逃得很快，但我知道假以时日，我要打败它不成问题……直到你习得医疗忍术，将之改良后传授给其他千手族人……那玩意突然进化了。”

“现在，历史上本该成为第一任火影的千手柱间做出了不符合历史进程的决定。我恐怕，那团原先没有攻击手段的精神体……此刻已经成为了某种更加危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