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丰盛的晚餐就摆满了桌子,色香味俱全。饭后,他们并肩坐在院子里,沏上一壶热气腾腾的茶,袅袅茶香悠悠升腾,与静谧的夜色交织在一起。月光如水般倾洒,温柔地落在两人身上,四周静谧无声,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在民宿的院子里,繁茂的枝叶在头顶交织,形成一片清凉的绿荫。周倜和莫北坐在树下,享受着片刻的闲适。莫北将晾至适口的陈皮普洱推到他面前,白瓷杯底磕在竹制茶托上,发出温润的撞击声。
莫北轻抿一口茶,脸上带着一丝询问的神情,转向周倜:“周先生,明天周末,我打算回家陪陪一一。三餐我提前给您准备好,要是有什么事儿,您尽管给我打电话,您看可以吗?。”莫北说话时总习惯性垂着眼睫,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饭菜放冰箱第二层,您用微波炉叮一分钟就好。”
周倜左手的动作微滞,“好”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这个单音节,像被阳光晒透的河卵石般生硬。
莫北放下茶杯时,杯底与石桌相碰发出极轻的“咔嗒”声。周倜盯着他虎口处被热茶熏出的薄红,突然想起这人今早煎蛋时被油星溅到的手背——当时自己递过去的烫伤膏,此刻正安静躺在莫北的围裙口袋里。
莫北闻言露出惯常的微笑,嘴角弧度与他接待每位客人时别无二致——温润妥帖得像是用尺子量过,连眼尾褶皱都透着恰到好处的殷勤。
周倜突然意识到莫北是个难以真正亲近的人。他脾气好得出奇,对谁都和颜悦色,言行举止间礼貌周全,可这礼貌,却像一层无形的隔膜,透着距离感,让人难以跨越。三个月的晨昏相对,原来只是自己单方面在丈量距离。
茶匙碰撞声里闪过记忆碎片:上个月暴雨夜,莫北冒雨去镇上给他买胃药,回来时浑身湿透却先把药盒捂在怀里,可第二天照旧是那副“您有事随时吩咐”的客气模样。
那些晨起时摆在玄关的野姜花,晾晒在庭院里总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甚至准时出现的热牛奶,原来都不是特别的对待,只是民宿主人完美的待客之道。
周倜起身走向长廊尽头——那里挂着很多住客的合影,他清楚的看到自己和其他旅客一样共享着莫北镜头里同样温暖的光晕。所以,那些令人沉溺的温柔,不过是他的出厂设置。
第二天清晨,微风肆意地在耳边呼啸,发出低沉的“呼呼”声,像是大自然奏响的独特乐章。莫北跨上电动车,稳稳地拧着车把,迎着暖煦的朝阳,一头扎进了被日光温柔轻抚的村镇,车辙轻快,朝着家的方向奔去。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巷的转角,只留下周倜独自伫立在民宿的院子里。望着那逐渐远去、最终隐匿于日光之中的背影,周倜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别样的情绪,他这才惊觉,在过去相处的三个月里,自己竟不知不觉深陷于莫北用温柔织就的无形结界,看似自由,实则早已习惯被这份温柔环绕。
莫北正骑行在熟悉的乡间小道,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他赶忙把电动车停在路边,一脚稳稳地撑着地面,“喂,周先生,怎么了?”
“我忘记拿钥匙了。”周倜站在院子里,一边讲着电话,一边饶有兴致的用指尖轻轻点着猫咪毛茸茸的脑袋,猫咪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莫北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略作思索后说道:“那你等我10分钟,我现在折回去。”说完,便迅速调转车头,向来时的路疾驰。
此时的周倜在院墙下百无聊赖,用脚轻轻碾着散落一地的花瓣,嫣红的汁液在地面缓缓晕开,像一幅抽象的画。他的目光时不时望向远方,等着莫北的身影出现。终于,前方驶来的电动车闯入他的视线,稳稳停在了院门口。
“不好意思,麻烦你跑一趟,出门的时候忘记拿钥匙了。”周倜脸上带着些许歉意,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
“没关系。”莫北温和地回应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动作娴熟地打开院门的锁。顿了顿,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转过身,略带试探地问道:“周先生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周倜站在莫北身后,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莫北犹豫了一下,声音越说越小,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那…要不和我一起回家?”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的提议太过冒昧,可又实在不忍心让周倜一个人在民宿里无聊度日。
“好啊。”出乎莫北的意料,周倜答应得十分干脆,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期待的神情,仿佛这个提议正中他下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