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锦州将油灯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侧身在床边坐下,说道:“你坐出来一点,我看看伤。”
宁归竹看着他。
良久,在熊锦州意识到奇怪前,他慢吞吞地坐了出来。
这具身体和宁归竹本身倒是有些像,天生的冷白皮,看着跟温润的白玉般分外惹眼。此时此刻油灯昏黄的光线落在他皮肤上,甚至没给人惊艳的时间,那青黑的瘀青就刺入熊锦州眼中。
“怎么这么严重。”熊锦州的眉头紧紧蹙起,试探地伸手碰了下伤处,抬眸去观察宁归竹的表情。
宁归竹“唔”了一声,反倒说起一个貌似不相关的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送出来嫁人吗?”
熊锦州茫然了下,“为什么?”
没想到熊家人居然没跟他说,宁归竹惊讶地挑挑眉,把原主的经历说了一遍,“……跪了两天,才在小郎的求情下留了条命。”
宁归竹拥有原主的全部记忆,甚至能够共感他当时的情绪,但到底不是亲身经历,即使是在情绪的感染下,说出来的话语也显出几分平静。
这几分平静落入熊锦州的耳中,就像是受了委屈后不愿意被人看穿,因而故意装出来的镇定。
他垂眸看着伤口,心头堵得慌。
熊锦州撇开视线起身,走到箱笼边,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陶瓷罐。
宁归竹不吭声,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熊锦州坐回床边,打开罐子取了一坨淡青色的药膏在掌心化开,宽大粗糙的手掌捂在宁归竹的膝盖上,他抬眸看了宁归竹一眼。
宁归竹:?
男人的声音低沉,“有些痛,忍着点。”
宁归竹刚想说能有多痛,就感觉膝盖上的手一用力,剧痛之下他痛呼一声,下意识往后面缩腿却没能成功。
熊锦州一身力气全使在宁归竹身上了,搞得他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最终只能认命地倒在床上,眼角溢出两滴泪花来。
淤青需要用大力揉散,疼是不可避免的,熊锦州垂眸不去看宁归竹的可怜样儿,估摸着药膏差不多揉进去后,才收回手,将剩下的药膏收起,出去擦手。
等熊锦州再回来,迎接他的就是宁归竹的后脑勺。
熊锦州低声问道:“生气了?”
宁归竹的声音隔着被褥,闷闷的:“没有。”
“没有的话,那为什么背对着我睡?你前两天可不是这样的。”
宁归竹:“……”
沉默两秒,宁归竹拉下被子,蹙着眉半是不解道:“你不是沉默寡言那一挂的嘛?”
这话听着有点奇怪,不过不影响理解。熊锦州有一瞬的好笑,他道:“沉默寡言又不是哑巴。”
“哦。”
好像也是。
空气又静默下来。
呼吸声中穿插着脱衣的窸窣声,熊锦州上了床,侧躺着借助油灯微弱的光线看向宁归竹。
能当上捕头,熊锦州的观察力还是很不错的,白天的经历在脑海里划过,他转而平躺,双手枕在脑后道:“如果觉得还可以接受的话,先留下来好不好?”
“……本来也没地方去。”宁归竹嘀咕了句,不喜欢这种谈心的氛围,闭上眼睛道:“睡吧,明天还得上山呢。”
身边人安静下来,但呼吸未曾平稳,显然还没睡着。
隔了会儿,油灯熄灭。
熊锦州看着黑漆漆床顶,脑海中又浮现宁归竹的笑颜,和安排家里事情时的模样。
新娶的夫郎能干温柔还长得好看,熊锦州一开始光注意人去了,方才放钱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等到将白天的经历回顾一遍,宁归竹的想法这才在他眼中清晰起来。
熊锦州叹了口气。
他不觉得宁归竹的想法有问题,但心里不可避免的有些难受,翻来覆去许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一早,天边刚刚挂上鱼肚白,早睡的两人就醒了。
宁归竹打着哈欠坐起来,听见窗户被打开的声音,微微偏头看去,熊锦州站在窗边,察觉到他的视线侧头看来。昨晚的事情像是他的错觉一般,男人态度如常。
“早,早饭想吃什么?”宁归竹放弃深思,伸了个懒腰起身,拿起旁边的衣服穿上。
熊锦州张了张嘴,“早,都可以。”
宁归竹穿好鞋子,转身整理好床铺,等他走出卧室的时候,熊锦州已经烧上热水了。
宁归竹看了圈家里的食材,还是没忍住,拎起旁边的竹篓道:“我出去采点野菜,你把鸡鸭喂了,陶罐里记得添点热水进去晾凉。”
走出去没两步,宁归竹又想起件事情,转过身来叮嘱:“对了,昨儿搬粮食带过来的布袋子和箩筐记得洗了,晚上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