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向来不是个记仇的人,所以她打算以德报怨,把自己烤糊的烧梨包装好,送给刚刚冷眼旁观的好邻居陆象先。
希望他不要嫌弃这份简陋的礼物。
至于如此有心意的礼物为何没送给其他人,原因很简单,她惹不起。万一吃坏肚子,那她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究竟什么时候可以推翻封建统治,已经开始怀念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了。
白果百无聊赖的继续烤着水果,左右无事可做,不如在这里消磨些时间,算是以正当理由摸鱼。
所以,她赖到了最后。
这次宴会举行了一整个上午,果酒度数虽不高,但也禁不住一直喝。这不,已经有那么几个喝得晕乎乎的同僚开始发酒疯,高呼要学那魏晋名士,也解衣抒怀。
让收拾残局的仆役们又感到头痛,想来今日定是需要忙上许久。
管事正吩咐着刚刚招进来的几个杂役去打扫卫生,一人负责一块区域。特意叮嘱那患有口吃的新员工,切勿毛手毛脚,得罪了贵人。
他连连点头,拿上打扫工具走到了自己负责的地方。
还未等他将桌上残余清理,幽灵般的声音忽地在背后响起,吓得他下意识将手中东西丢了出去。
听得慢悠悠的说话声:“请问这些果子,我可以带走吗?”
还是个吃素的精怪呢。
“当然...当然可以!”
奇怪,这嗓音有几分熟悉。
他颤巍巍扭过身,原来竟是老熟人,是那日茶肆里误打误撞相识的白女郎,未曾想能在这里重逢。
顿时松了口气,俯身将地上的扫帚捡起。
白果也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无他,只因他的姓名实在惊艳,连她这个记性不算好的人都颇为深刻。
名为,月韶光。
春日之熙为韶,流年岁月若光,唯有清风明月不会轻易逝去,亘古常青。
不免让她联想到那句诗——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当真是个好名字。
记忆中他还有个兄长,具体的家庭情况倒不知,两人还没熟到那个地步。
对于这人,除去姓名和口吃的印象外,还有个很有趣的:会为了接触当今有名的诗人去应聘各种杂职,简直是古代版狂热私生饭。
上次在西市茶肆的相识,就是他为了能看见李太白在那里当店小二。
见月韶光今日出现在国子监,想必他又得了什么消息。
奇怪,若是一个普通人都可以得知国子监内部酒宴的消息,那这里的安全漏洞未免也太多了吧。
注意到白果愈发狐疑的目光,月韶光顿了顿,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兄长是,是梨园弟子,消息,消息灵通些。”
“敢问令兄名讳?”
“月牙儿。”
他不假思索道。
这名字……怎么说呢,虽算不上难听,但兄弟之间的差距着实有些大。
月韶光挠了挠脸颊,对方的反应倒也常见。比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兄长,他实在过于普通,可取名却偏偏反了过来。
真奇怪,不管想了多少次还是很奇怪。
白果轻咳两声,即便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急忙转移话题道:“今日你是为了哪位诗人而来?”
月韶光本来疲惫的眼睛瞬间亮起,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是李泌,李大人。”
“哦,为何?”
他揉搓着自己的粗布衣裳袖口,有些难以启齿,但偶像的力量还是让他鼓足勇气说了出来,并且语句流畅,不带任何卡顿:“有位仰慕李大人许久的人和我做了个交换,若是我搞到李大人用过的东西,就可以从他口中得到太白诗人的新踪迹...如此,我便来了。”
听起来就不大靠谱。
再者,古人追星也有如此狂热势头吗?想起把白居易的诗全部纹在身上的疯狂粉丝。
好吧,许是自己见识不多。
白果没忍住想要提醒两句:“你如何能确定对方一定知道李白的踪迹?”
就算是她这个文学水平不高的人也知道,李白向来飘无定所,做事随心所欲。像是随机刷新的特殊npc,想要准确捕捉到李白的身影着实有些难度。
“他不会骗我。”月韶光难得固执道:“他说他字浩然,是整个长安城里唯一知道太白诗人的人。”
“姓孟?”
“然也。”
若是孟浩然的话,的确配得上如此头衔。
只是...他为什么会想要李泌用过的东西?未等她想出答案,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管事已经注意到交谈甚欢的两人,厉声喊道:
“那边的,别偷懒!”
月韶光打了个激灵,整个人从狂热粉丝状态中抽出,拿着工具弯腰小心擦拭桌案,还不忘向白果继续解释一句:“有个,有个叫杜甫的人,也在和,和我抢。绝不会让他,让他成功的!”
见到此幕,白果叹息般摇摇头,
李白啊李白,你可真是个罪恶的男人,引得无数人向你折腰。
时辰不早了,在这里呆着也无聊。
别过月韶光,白果咬着几个从别人席位上顺来的果子,慢悠悠转悠回自己的办公室。
国子监内部配有专门的书房,不过官职低的自然没有优待,大多是四到六人为一间。平日就在书房里办公,处理事务。
白果一般是不愿来这里歇息的。
原因无他,当看见所有同僚都忙得脚不沾地,而自己则是坐在地上发呆玩手指时,那种无所事事感让人非常窒息。
不过今日她是别想清闲了。
不远处,贺知章正抱着厚厚一摞书籍向她走来。
将门推开,白果主动分担部分书籍,两人一同放在了属于她的办公桌上。
书籍没有封面,样式也很新,不像是教辅书,她好奇翻了几页,里面竟都是空白。
贺知章替她解答:“此为教案和听课记录本,以天为记,各写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