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趴在窗沿边发呆,时不时皱眉点头,装作深思的模样认真摸鱼。不过也没什么人在意她的小动作,只听得步履匆匆,无人停歇。
真是勤奋上班的古代人。
忽的,一道影子遮住头顶的旺盛强光,抬眸看去,首先注意到的是腰间佩戴的玉佩,质地温润,看起来就很值钱的样子。
接着便是一缕梅酒清香袭来,她嗅了嗅鼻子,瞬间明了来人是许久未见的张司业,张九龄。
据陆象先的小道消息,张司业是岭南人,那边的梅子酒十分出名,他家中偷偷珍藏着许多自己酿造的梅子酒。一到夜深人静想家时,便会喝几杯梅酒以缓解思乡之情。
久而久之,张司业身上便有股怎么也散不掉的梅酒香气,若是说得高雅些,可以称之为乡愁。
当然,从陆象先口中说出的话要注意辨别真假。真不真不确定,但足够夺人眼球,非常适合当营销号。
白果收回刚刚的咸鱼状态,麻溜从地上爬起,向对方作缉行礼后问道:“不知张司业有何要事?”
自从上次蹭车时偶然碰见,两人便再没单独说过话,她也不知张司业这大忙人来找自己干什么。
张九龄从袖中抽出一张请帖递出,他受人之托,来送邀请函。
狐疑地接过请帖,上面写着二字:李邕。
略有耳闻,但不熟。
她思索两秒,问出最为关键的问题:“空手去会被赶出来吗?”
纵是见多识广的张九龄也不免失笑,他轻轻摇头,腰间玉佩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叮铃作响,缓缓问道:“若我说会,女郎尚愿往乎?”
“......能不去吗。”她弱弱抗议一句。
张九龄道:“自然,全凭女郎意愿。”
他不怎会劝人,直言进谏才是他的作风。对于李邕举办的酒宴也不甚感兴趣,那人的奢靡作风他并不喜欢。两人交集不多,只是政事上有些来往。
今日这封请帖还是李邕以题字为酬,托他交给白女郎。
至于大红人李邕为何会注意到白果这一无名小卒,还要得益于她在曲水流觞团建活动那日所做的声律诗,能得到张相公夸赞的人,那必不是等闲之辈。
更别提圈内人都知道的秘密,这白女郎可是由圣人亲自授予的官职。
在白果不知情的情况下,她也已经小有名气了。
此时的“小红人”白果正皱眉思索。
如果这个培训可以文抄公,那她高低要在酒宴上露一手。只可惜上次的小巧思已经被AI警告,如果再抄估计就要被扣分了。
总不能就光去干饭吧。
见白果还在犹豫,张九龄没再说什么便先行告退。请帖他已带到,至于对方同不同意就与他无关了。
和张司业道别,白果坐在地上盘算着该带什么东西去参加酒宴。毕竟这李邕可是亲自托人向她递了请帖,如果不去岂不扫人脸面。
她就知道,在官场上少不了人情世故。
不过——扭头看向被/干噎酸奶硬控许久不说话的鹦鹉,白果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阴暗的想法。
她不会作诗,那所有人就都别想作诗了。
拍去身上浮灰,将请帖平展放于桌案,微微泛黄的硬黄纸上是几行笔力舒展遒劲的行书,懂书法的人自然看得出书写者笔力之深厚,外行人也能看个热闹,只觉得赏心悦目极了。
屋外夕阳斜映,她迎着光走出屋门,消失不见,只得窥见朦胧背影。
影子逐渐拉长,从窗棂缝隙中延伸。有人将案几上的请帖合拢收进衣袖之中,杯中浊酒入喉,又感几分苦涩。
犹豫片刻,他还是带上了书写许久的干谒,明明只是轻飘飘一张纸,却有千钧重。
眉头紧聚苦闷不散,意识到时辰不早后急匆匆出了门,目之所急是大片平坦原野。从少陵原到平康坊的路长着呢,若是再晚一些,光靠他这双脚可赶不上了。
戴上斗笠,加快脚步上路。
他低头用脚步丈量着长安的厚度,却怎么也想不到长安会是如此单薄,薄到连一个他也装不下,被拒之门外。
马车从身边经过,在朱雀大街上碾过长长一条车辙。
车帘悄然翻开一角,瞥见略显狼狈的行人,骨子里觉得有几分眼熟,却又笃信从未见过此人。
许是错觉?
马车停在了平康坊门口,两人擦肩而过,并未意识到这第一次见面的奇妙之处。
拿出请帖,登上由李邕主持的酒宴。
听得歌舞升平,酒香四溢,目之所及是一片耀眼华灯。只在这时,长安城真正的面纱才被掀开。
它难以用脚步丈量,而是权与利的角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