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年末，所有人都变得忙碌了。

汤淇和几个朋友有一阵子没出来玩，不是这个要加班，就是那个要加班。工作把他们困在了椅子上，来不及体验秋高气爽的季节，转眼间便迎来了冬天。

冬天更容易让人产生疲惫困倦，整个身体懒洋洋地不想动。

汤淇上班总是垂头丧气，穿着一件很长的黑色羽绒服，像只企鹅似的在大街上来回移动。

推开咖啡店的门，暖气立即消散了身上的凉意。

汤淇取下了羽绒服的帽子，边走边说：“好冷啊，昨天还没这么冷呢。”

“今天零下四五度。”

“中午出太阳也不暖和。”汤淇把衣服挂起来，里面是咖啡店的冬季工服。

“就是就是，讨厌。”

“昨天晚上你撤回了什么消息，我早上才看到。”

“也没什么啦，就是想借你五千块钱。”孙芮神情不太自然，似乎事情有些难以启齿。

汤淇转过身，让她帮忙系罩衣带子：“可以啊，微信转给你？我今天穿得有点儿多，手不太灵活，你帮我系一下。”

孙芮语气雀跃道：“谢谢，我发了工资就还给你。”

“好。”

收拾妥当差不多已经开始有单了，两人各司其职，行云流水地做咖啡、打包外卖。

期间说起老板元旦会发什么福利，孙芮说去年发的500块钱的购物卡，今年可能也是。汤淇想起以前他们公司直接发现金，她朋友圈还有前同事们的微信。

碍于在同一个公司的缘故，再加上她人缘还不错，同事们碰到工作糟心事都会对她说。虽然汤淇不看，每次都随口安慰几句，可还是赢得了他们的一致好评。

因为本来他们也只是想倾诉，并不要她做什么。

说到这，他们还隐约透露出老板想要她回去继续工作的想法。汤淇是不吃回头草的，她宁可从底层做起，累死累活地往上升，也不愿意回去。

得空休息了一会儿，孙芮从包里拿出在家泡的养生茶：“前几天去看中医，她给我推荐的这个茶，你要不要试试？感觉还挺好喝的，轻微的苦。”

“给我尝尝。”

汤淇弯腰找了一个纸杯，放在桌面上。孙芮拧开瓶盖，慢慢地往里倒，差不多倒了半杯。

“闻着怎么有股菊花味？”她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里面就是有菊花，但不多，只是个味，喝起来没有。”

汤淇试探性地抿了一口，味道简直是一言难尽。她起码有十几年没喝过这么难喝的东西，连忙把杯子扔出去三里地：“好难喝啊，下水道的味。”

“没有吧。”孙芮些许怀疑自己的味觉，拿开盖子也闻了闻，“是不是你最近吃......。”她不说话了，视线向下移动，紧紧地盯着汤淇的肚子。

大概知道她说的什么了。

尽管可以十分确定地进行否认，可汤淇仍不免局促。她下意识地捂着小腹，打消孙芮的疑虑：“才没有，我不打算生小孩。”

“你老公也是这样想的？”

“我管他怎么想！”汤淇松开手，“肚子长在我身上，我不想生，他还能强迫我不成。”

“也是，可你为什么不想生。”

孙芮觉得只有家庭不幸福或则自顾不暇的人才会不喜欢小孩子，大多数情况下大家还是很愿意在一个和谐富有的家庭延续新生命，看着她长大的。

“没办法照顾好她啊，我不适合做妈妈，我比较适合做汤淇，每天取悦自己就好了。生孩子又不是玩游戏，可我连玩游戏都没什么耐心。”

“那你坚持最久的事是什么？”

“上学。”

“就只有上学？”

“工作。”

孙芮啧啧了两声，说道：“也是没什么神秘感的一位少女。”

汤淇斜着她：“不然，你呢？”

“和你差不多，咱两都是透明的人生轨迹，别人一眼就能看透我们的内心。”

“这样挺好，讨厌的人能离我远点儿。”

“你是对这个世界有仇恨吗，整天怎么那么多你讨厌的人？”孙芮胳膊撑在收银台边缘，抬眼望着汤淇。

汤淇看了她一眼：“是这样的。”

“让我来感化你吧~。”孙芮突然抱着她，五音不全地歌唱，“咕咕咕，水泡轻轻地飘，哗哗哗，碧水轻轻地摇。”

“够了！”

汤淇手指戳着她的额头，把人推开：“你去感化别人，我要当个坏人。”

“好的，坏人。”

外号来得如此突然，整个下午，孙芮也不喊她名字了，张口闭口就是坏人。长久在耳边加注的思想钢印，竟然汤淇对自己要变成坏人的想法更加认同了。

-

虽然汤淇百般强调不去，可陆荣荣还是给她交了高中聚会的餐费。她都要怀疑那人是不是优秀企业家，别人创业成功，往母校狂捐一个亿，而他......。

非要组织个同学聚会，还要自费听他炫耀发家史。

汤淇在心里没少骂他装货，也是癞蛤蟆插鸡毛——装凤凰。抖两下鸡毛掸子得了，还硬要孔雀开屏。

几百年没说过话的人，为了这次同学聚会必定会使出浑身解数，谁都不想成为同学中最菜的那个末尾人。汤淇想着随便穿个高定就行了，全班人都只配给她提裙子。

她倒不是对高中同学有那么大的怨恨，但也不喜欢。

在她的世界观里，不喜欢的人就是讨厌，没有处于不喜欢和不讨厌中间的人。他们班的同学属于没印象的那类，可要是那类忽然在她眼前晃悠，就变成讨厌了。

陆荣荣约她去商场买同学聚会的衣服。

两人在火锅店碰头，吃了一个多小时，带着一身油烟味往人家香气扑鼻的店里走。

“你别说，要是出个火锅味的香水，我就买了。”

“火锅底料煮开倒瓶里，每次出门喷点儿，比这味道刺激多了。走到哪都像在吃火锅，别人馋了，你也给喷两下。”

“好啊好啊，先给你喷。”

“不要。”

“不要也得要。”

两人说着说着到了第一家店，汤淇是没什么想要买的心思，看得不怎么认真，伸手拨了两下，衣服款式是前几年的，一点儿新花样都没。

不怪她满柜子格子衫和阿迪外套，起码穿着舒服。不像这种，实用和美观皆不兼具，只有价格还算能唬人。

陆荣荣取出一件露肩毛衣：“你看这个，可以吗？”

“确定？现在可是冬天。”

“你别管冬天不冬天，你就说好看吗？”

“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