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连绵不绝,临宜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太阳了。
整个城市昏暗潮湿,心情不免也受到一些影响,萎靡不振又低落阴郁。凌晨五点被耿丽叫起来上早自习,汤淇小小地发了脾气,越想越不想去。
临近出门前,她还在汤非同唠叨声中磨蹭。
“淇,煮了早餐,妈妈给你装保温饭盒里了。”耿丽穿着围裙盖上饭盒,放进卡通保温袋,“里面有水果,你在学校记得吃了,不然等晚上要坏。”
“知道了。”汤淇不耐烦地回答着,弯下腰穿鞋。
看出她郁闷不乐,汤爸和汤爸都表现出明显小心。耿丽提着保温袋走到汤淇身边叮嘱:“现在天气还很冷,跑完操出汗也不要脱衣服,容易感冒。”
“下雨,不跑操。”汤淇系好鞋带,抓起书包带背上,“我爸呢,马上要迟到了。”
每次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知道着急。
“来了来了,还有二十分钟,不会迟到。”汤爸从卧室出来,边走边穿外套。走到跟前,汤妈把饭袋给汤爸,让他拿着,并叮嘱一定不要忘记给汤淇。
汤淇跨着脸,头也不回地给汤妈摆手:“拜拜,我下地狱了。”
“......这孩子,上学怎么会是下地狱。”耿丽在后面笑,给汤爸说,“不要在路上给淇说太多学习的事,路上开车慢点,下雨不好走。”
汤爸随口答应下来,关上门。
外边黑夜,半轮弯月仍然亮着。淅淅沥沥地小雨下个不停,汤淇靠着座椅闭目养神,耳边雨滴拍打车窗,像是提醒她上课快要迟到的铃声。
十分钟后,汽车停下来,她也跟着睁开了眼。
汤淇深呼一口气,给自己加油打气。打开车门,便有斜雨落在她的校服上,连忙撑起伞下车。她忘了耿丽准备早饭这件事了,抬脚就往台阶上迈。
“早餐没带!”身后吼起来一嗓子,她的脚步顿了顿,回头重新拿起保温袋,沉默地走进校门。
几个穿着行政夹克的领导在校门口等候着,准备铃声一响就开始抓上学迟到的学生。汤淇愤意十足地从他们身边走过,继续朝着班级走去。
他们的教学楼不算太远,要经过3号教学楼。
3号教学楼,早自习基本没有人,平时用于计算机教室和化学、物理实验室,堆积学校暂时用不到的物品。
如果是平时,汤淇不会选择从这过,心里发怵,但今天上课快迟到了,而且她怨气比鬼还重。打着雨伞无所畏惧地从教学楼中间横穿过去。
教学楼中间是一条很长很黑的走廊。汤淇害怕长不高,进去后把伞移到了一旁。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她隐约还听到了几个男生在右边的走廊深处说话。
放慢脚步,听得更清楚一些。
“明天给我拿五百块钱,不然揍死你!告老师、告家长都没用,我知道你家在哪里。你奶奶年纪也挺大的了,应该不抗打,反正没你抗打。”
“我没那么多钱,明天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几声笑,“拿不出来好办啊,缺多少,我打你几下。”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别问那么多,就明天!五百一分都不能少。”
声音落下后,便是拳头落在身上的闷响,伴随着咒骂侮辱:“娘不拉几的,他妈的看到你就烦。身上一股子骚臭味,隔着十万八千里,闻到就想吐。”
“装得人模狗样,家里就是收破烂的。住在破烂堆里,人再干净有什么用,还不是烂菜叶子。”
被打的人硬是一声没吭。
汤淇突然意识到了这是校园霸凌,她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身边。手指扣着伞柄,犹豫着要怎么做才好。冒然冲上去也不会挽救什么,更可况对面好几个人。
巨大的闷响传到耳边,雨滴劈里啪啦。
摔倒了吗?
汤淇瞪着眼睛,悄悄地探出头,地上坐着一个人。
应该不能说是坐着,是少气无力地靠在墙面,随时都可能失去最后的支撑,身体摊在冰冷又肮脏的大理石上。
汤淇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她尽量用严厉的口吻,装作检查纪律的老师冲着里面大喊:“谁在里面?我要记下你们的名字,告诉教导主任。几班的?班主任叫什么名字 ?”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她不顾此时的低温,脱掉校服外套,书包也扔在地上。伞半遮着脸,镇定自若地往里面走:“上课了还在外面逗留,看你们是想写检讨了!”
她的心七上八下,不敢确定对方会不会相信。
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仍不见几人逃窜,汤淇更没底了,觉得对方会连自己一起打。
剩下不到五米的距离,其中一人留下恶狠狠的威胁:“你敢说,活不到明天。嘴巴要像死人一样保密,才能不变成死人!”
紧接着领头和三个小跟班朝反方向跑,直至消失在眼前。
汤淇松了一口气,抿着的唇张开,连忙蹲下来询问:“你......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务室?”
虚弱地回答:“不用。”
“可你看起来......。”虽然看不太清,但汤淇完全可以百分百地确定这个男生一定很瘦很瘦。个子高高的,那么一长条,靠着墙壁却如此不起眼。
几乎要与墙壁融为一体的失真感。
伞上的雨珠滚动滚动,落在男生眼皮上,他缓缓地睁开眼,“下雨了。”
“嗯。”汤淇说,“下得不太大。”
男生轻笑了一声,费力地抬起手臂,伸出食指划过伞面边缘。汤淇这才注意到是自己的伞,她有些不好意思,即速把伞从男生头顶移开,道歉:“对不起。”
男生似乎有一直待下去的打算,只是呼吸并不动作。
汤淇全部的耐心和注意都集中在此时,集中在男孩身上。她不会独自离开,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静默了几分,男孩淡淡地说:“借我五百块。”
咦?
一张嘴就是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