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爷不是见过我家丫鬟了么,想必已经从她那里知晓了罢。”
这话倒不假,宁淮川救回她二人后,她那唤作苓儿的丫鬟便将她们的遭遇如实告知。
据她而言,她们本是一苏州富商的家眷,因举家迁往京城才路过云州,途径云岈山却遭山匪劫路,赵员外见势不妙,叫她们主仆二人抄小路先逃,谁知刚往山下跑了几步,便双双失足跌落,从半山腰滚到山脚,而此时她家老爷夫人还不知所踪。
只是,宁淮川并不全信这番说辞,大郯百年安定,从未听说过哪里山匪横行,此番巡察军务,各州均无异样,偏到了往日最太平的云州,却出了山匪?
但眼前这女子和她家丫鬟的伤,也的确像是从山上滚下来时造成的,难不成这云州,并非表面祥和?
宁淮川满腹疑云。
又道:“她是她,你是你。”
冷冷丢下一句后,才像是怕谁误会什么似的,补了一句:“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一遍。”
宁淮川对她们带有防备,赵宸玉自是料想到的,但或许是此刻还强撑着浑身是伤的身体的缘故,又或是宁淮川语气的确重了些,他话音刚落,她鼻间便瞬间泛了红。
赵宸玉吃力起身,朝着眼前跪拜下来,肩头伤口又因她的动作撑裂,往外冒了血。
她哽着声音道:“民女......出身苏州赵氏......”
肩头浸着温热,赵宸玉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纤薄的身子禁不住打起颤来。
她伤得本就重,几句话下来就已体力不支,声音也越来越低。
宁淮川静静听她说,她和那丫鬟说得差不多,确实没听出什么破绽。
直到她身子越压越低,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对这个柔弱的女子太过严苛,见她肩头刚包扎上的白色布带已经染上一小块鲜红,他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掀开帘子将她扶起。
扶起她的一瞬间,他才发觉,女子玉洁冰清的脸颊早已沾满泪水,鼻尖细嫩发红,弱柳依依,娟媚婉曼。
从军久了,他总以为这些外伤不过是寻常事,忘了她只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子罢了。
赵宸玉顺势抬眸看他,只见眼前男子神若皎皎皓月,面如冠玉,鼻梁挺拔,一双墨色眸子藏着琢磨不透的深邃。
“民女......还未谢过军爷救命之恩......”
宁淮川像是没听到,仍呆呆望着她。
“嗯......”赵宸玉难为情地移开眼,“爹娘还有幼弟恐还在山匪手中,生死未卜,民女斗胆恳请军爷,替我寻回家人……”
“......”
雪愈发地大,外面几株干枯的苦楝树树杈上早积了厚厚几层,狂风骤起,枝桠间堆聚的大块白色重重落到帷帐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宁淮川猛地惊醒,忙收手起身,眉心一皱,露出几分懊恼般的神色。
“山匪的事,我自有安排。”
拓羽军在的地方,还能出山匪劫道的事?自是不必等她开口求,刚救回她们宁淮川便传了道“追查山匪,格杀勿论”的令,此刻,数百精兵早已踏着寒夜雪,往云岈山上去了。
赵宸玉跪坐榻上,帐内不知什么时候燃起了檀香,清冽余香袅绕,她四下打量了纱帐外,没什么复杂的陈设,只有地上的火盆烧得正旺。
宁淮川说罢,抬手将被他拨开的轻帐拢好,严实地将她掩在里头。
“可还记得山匪样貌?”
赵宸玉茫然摇头:“只记得为首的是个髭须大汉,其他的......没印象了。”
“操何口音?”
“应是......本地口音?民女不知......”
应是?不知?
宁淮川不知是疑心还是无奈,竟嗤笑一声。又转念一想,毕竟个未出阁的女子,涉世未深,遇上险境,记不得也是人之常情。
“罢了,你且歇息。”宁淮川轻叹一声,转身要走时,又想起什么似的调转回身,“我叫宁淮川,是这营中主将。”
赵宸玉不及反应,那人已到了门口。
“将......将军!”
宁淮川脚下一滞,疑惑地往身后略带娇羞的声音看过去。
他半阖着眼:“什么事?”
“我......”赵宸玉喉间嘟囔着,好几个‘我我我’之后,将脸埋了下去。
???
宁淮川听不清,只好走近几步。
“说话。”
帐中人慢吞吞抬起发烫的脸,眼里像是珠釭缀月,透着亮莹莹的光。
“我......那个......不方便跟将军说,能不能叫我家丫头过来?”
见她羞于启齿,宁淮川也大概猜到几分,大抵是女儿家的私密事,想到这儿,他耳根腾地落上一抹红。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