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唤苓儿名字,营外却传来一阵躁动,赵宸玉顿时生出一种不安。
不久,便又听到了苓儿的嚎哭声。
赵宸玉心下更加惊悸,也顾不得身上三五处剧痛,掀开锦被翻身下了床,一路扶着柜子往外去。
才到帐门口,眼前一幕却叫她发懵。
帐外聚满了人,一队披甲而归的将士牵着马车停到了营中空地,而那马车上,摞着厚厚被染红的草席,席间卷着的,不是什么粮草军械,而是十数具尸体。
苓儿跪到车前,哭得悲恸,赵宸玉头皮一阵发麻,嗓子眼像是堵上了热油,连一声呜咽发不出。
王伯、王婶、小矮子……
忽然天旋地转,赵宸玉心口刀剐般疼,双腿已无力支撑,倒在帐外。
外面又飘了雪,刺眼的白落到殷红草席上瞬间溶成血水,赵宸玉望着远处,意识开始模糊,只有刺骨的寒分外真切。
耳边似有一个声音叫她,但也隐隐听不清了。
再等她醒来时,又回到了早前睡着的暖阁,眼前还是一层严实的纱幔,将寒气挡在外面。
她定了神,气若游丝道:“苓儿,爹娘……”
跪在床边的苓儿此刻已换上了孝衣,眼泪早已哭干。
“姑娘,老爷夫人,还有小少爷……全家十三口,全都让那山匪杀了……”
赵宸玉听罢,再没了声息。
她全明白了……
按照原计划,山匪与赵员外一家,本应在她跌落山崖后就消失于世,现在却变成了山匪谋财害命的局面。
想来,也只能有一种可能。
为取信宁淮川,扮作家人的十三人甘愿赴死。知道她绝不会同意,只好瞒着她假戏真做。
想到这,赵宸玉不禁苦笑一声。
宁淮川命人入殓了赵宸玉家人,便一直守在她旁边。
原是怕她想不开,却见她醒后不哭不闹,只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宁淮川惭愧之余,竟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赵姑娘,任由山匪残害百姓,是我们为官的失职,你放心,我一定找到杀你亲人的凶手,替你讨回公道。”
听着宁淮川的话,她才渐渐转过了头,直直盯着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宁淮川只觉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除了绝望,竟还参杂着几分莫名的恨意。
她的话冷得像冰:“将军大恩,民女必当结草衔环相报。”
宁淮川没有接话,转身出了帐外,搜山回来的副将魏安正等在外面。
见他出来,魏安即刻上前,神色沉重地附在他耳边低语:“将军,属下找到赵姑娘家人时,发现现场遗有一物,属下觉得非同小可,便带了回来。”
他这个副将平日最不正经,此刻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宁淮川心中也跟着紧了三分,他挥下手,示意他去个僻静处。
“什么东西,快拿出来。”
魏安从腰间取了块包着东西的帕子,展开后呈过去。
“这是……令牌?”
宁淮川面色罩着疑云,接过了帕子里那仅剩半块铜铁所制的令牌样式的东西,那令牌被火烧过,通体发黑,微微变形,烙着的纹路也只剩了一半,宁淮川仔细端详起手中之物。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双眸子瞬间闪动起无比震惊的幽光。
“这纹路……是连山寨的标志?”
魏安点头:“属下认出此物时,也被吓得不轻。你我都是孩童时,这连山寨就已被尽数剿灭,若不是负责围剿的是咱家老将军,恐怕连我们都认不出这标志了。”
宁淮川重新将半枚令牌包好,道:“连山寨被剿之事,牵扯宫中秘闻,除了当年直接参与的几位权臣外,朝中几乎无人知晓。如今十数载过去,为何又与什么山匪扯上关系......”
后面的话宁淮川没有说出口,当今朝中,知道连山寨的屈指可数,即便是犯案,怎么偏偏就叫他这个知情人遇上?当真是巧合?
宁淮川沉着脸,寒意凌然。
魏安又接着道:“属下本想随着马蹄印继续追查,可不过百丈后,那些足迹便又消失了,昨夜风雪太大,山上小道杂乱无章,要追查并非易事。”
“嗯,我知道了。此事先不要声张,免得打草惊蛇。你去挑些做事机灵的,替我跑趟苏州吧。”
魏安:“将军您是疑心赵姑娘?”
宁淮川一顿,沉了沉嗓音:“我也说不上,不过既然这事跟她家命案撞到一起,那也不得不查一查了。另外,既是在云州地界出了命案,还是先去通告当地府衙,让他们派人来一趟吧。”
“明白,属下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