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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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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的银杏叶在晚风里簌簌作响,蝉鸣声渐渐弱下去。

斜阳穿过树影,将烫金信封的棱角融得模糊不清,信纸边缘细小的鎏金花纹在暖阳中折射着光。

扈灿灿眼尾微弯。她接过信时指尖在信封凸起的火漆章上轻轻摩挲,似乎陷入了沉思。

绸缎般的黑发被风撩起一缕,正巧扫过柯正阳手背。

他立即局促地蜷起递信的手指,收回手,把校服链口拉直到鼻尖,不自在地遮住半张脸。

“那我走了。”

少年抛下这一句话,再抬头时扈灿灿只看到他落跑的背影。

石板路上忽然传来车轮碾过碎石的轻响。

扈灿灿若有所感转身,才发现余斐然推着车在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

暮光里余斐然单脚支着老式自行车,金属车把折射出细碎的银光。他修长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抠着车铃边缘,指节泛着用力的青白,不知道在斑驳的阴影里伫立了多久。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

扈灿灿小跑过去。

细带板鞋在石板路上敲出轻快的鼓点。余斐然望着她颊边被夕阳染成枫糖色的碎发,眼底浓重的阴翳忽然被风揉散。

他松开紧咬的下唇,舌尖抵住齿列轻轻吐气,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无所谓,声音听起来轻快又温和,“没多久。”

“那就好。”扈灿灿一屁股坐上车后座,扯了扯余斐然的衣摆,“走咯小鱼儿我们回家。”

“走咯——”少年拉长声线。金属车铃清脆响了声,余斐然猛蹬踏板的瞬间,车辆平稳前行。

傍晚的余晖将两人一高一低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车把随着颠簸在余斐然掌心打滑,校服往上蹭半截白皙的手腕若隐若显。后座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是扈灿灿的指尖攥住了他的衣角。

风灌进他鼓胀的校服外套,余斐然唇角上扬偷跑出来两个明显的酒窝。

坐在车后座上,扈灿灿目光贪恋地望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沿街木格窗棂里飘出糖炒栗子的焦香,她鼻尖微微翕动,看见骑楼飞檐下悬着的铜铃正在暮风里轻晃,叮咚声混着街角老裁缝踩缝纫机的哒哒响。

十年后这条古色古香的街道因为城市规划建设拆除了,推土机会碾碎这些雕花门楣,钢筋水泥将在瓦砾堆里生长。

还有妈妈…妈妈此刻应该正踮脚从竹篾蒸笼里捡荠菜饺子,蒸气会把她的刘海熏成小卷,面粉会沾在印着牡丹花的围裙上。

她不禁失笑。

扈灿灿感觉眼眶发烫,舌尖尝到记忆里那碗排骨藕汤的醇厚。

余斐然握着车把的指节泛起青白。他盯着余光里那抹晃动的浅蓝,很久,才将徘徊在胸口的问题问出来,“你真的要去参加司砚行的生日宴吗?”

少年的声音像被风揉散了,轻的几不可闻,扈灿灿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扈灿灿的睫毛颤了颤,温和的夕阳照在她鼻梁投下细密的阴影。她低头调整书包带子上磨旧的金属扣,“是啊。”指甲掐进掌心月牙形的红痕,“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车轱辘碾过满地落花,余斐然喉结重重滚动。

什么不得不去的理由,是为了那个司砚行吧。

余斐然握在车把上的手背微微发颤,他咽下喉头的那抹苦涩,像是吞咽下一枚未熟的青杏,酸涩的汁水漫过舌尖。

下颌线崩成一条直线。

“需要我送你吗?”他问。

扈灿灿摇头:“不用了,那多麻烦。”

“不麻烦。”

“会有人来接我。”

“…好。”

余斐然闭嘴不言了。

扈灿灿说的没错,上一次参加司砚行的生日宴时,是一个对她非常重要的人来接的人,她想这次也不会例外。她参加生日宴的原因也是由于此。

城市的另一边,霓虹灯在摩天大楼间隙明灭闪烁。顶层的VIP包厢内,香槟色的水晶吊灯将光晕泼洒在整面落地窗上。

“咣当”一声,包厢鎏金雕花门被撞得弹在隔音墙上。

柯正阳踩着限量球鞋闯进来,后颈几绺挑染的金发被汗黏在皮肤上。他径直抄起冰桶旁凝结水珠的玻璃瓶。

少年仰头猛灌,喉结急促滚动,未咽下的清水顺着下颌淌进卫衣领口。

“啧。”真皮沙发深处传来一声轻嗤。司砚行陷在墨蓝色丝绒靠枕堆里,黑色丝绸衬衫领口松了两粒扣子,长腿交叠着架在鎏金矮几上。

“赶着投胎?”他眼皮都没抬,手心里的手机随着动作游戏声轻响。

柯正阳用袖子抹了把下巴,塑料瓶捏得咔咔作响:“不是你催命似的让我送邀请函?”

“她收了?”司砚行指尖在沙发扶手上敲出节奏,游戏音效里混着角色阵亡的悲鸣。他终于抬眼,乌黑的瞳孔映着窗外掠过的一束探照灯光,“什么表情?”

包厢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柯正阳梗着脖子咽了下口水。

“就...就普通学生样啊!”他声音陡然拔高,踢开脚边滚落的空易拉罐,“上周当众给你递情书那架势你又不是没见!”金属罐撞上墙角发出一声嗡鸣。

司砚行忽然坐直身子,真皮沙发发出细微摩擦声。

柯正阳浑身一凛,他想了想,试探问,“你不是说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怎么,现在又喜欢了?”

“用你管。”没得到想要的答复,司砚行悻悻地又将自己扔进沙发。

见他如此,柯正阳打了声招呼,讪讪地离开了。

司砚行双目无神地看着星空顶,他也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前天晚上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一直有一个看不清脸的长发女生,她朝他笑,对他闹,他也无时无刻纵容她,他们之间亲密无间。

梦醒之后司砚行就像从水里捞上来似的,浑身湿透,心里某一处陷下一块空荡荡的。

司砚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沙发缝线。梦境里湿润的荔枝甜香突然涌上鼻尖,少女发梢扫过锁骨的战栗感顺着脊椎蔓延,他猛地扯过靠枕盖住脸。

丝绸衬衫后背洇开一片汗湿的深色痕迹。

*

扈、余两家买的学区房,距离一中不过几公里,十来分钟就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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