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了,周弈渊,不要……」
倪鸢用仅剩的力气推周弈渊的肩膀,试图结束长达六个小时的荒唐。
「不要什么?不要继续做,还是不要让我离开你?」
周弈渊加重了动作,额角的汗随他低头的动作而滴下,落在倪鸢颈窝处,慢慢沿胸线流下,一直到小腹。
倪鸢的思绪被顶碎,抓住周弈渊的手臂因过度用力而暴起青筋,口中发出声声低吟,在低吟中含糊不清地说:「不要……」
她顺着周弈渊的问题,在可以多选的题里做着二选一的抉择,最终选了后者:「不要离开我……周弈渊。」
周弈渊唇边漾起得逞的笑,他抬手为倪鸢理过贴在额头的发丝,将吻落在她轻颤的右眼皮。
「好,我们做到天荒地老。」
——
周弈渊发现倪鸢极其抗拒出门,抗拒拉开窗帘见阳光,她整日躲在黑漆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眼泪总是不受控地划出,顺着她的脸颊流向枕头,她不想与任何人接触,哪怕是来做饭的保姆。
其实细想一下就能理解,倪鸢明明已经计划好一切,拿到了大多数证据,只差一个合适的时机就能扳倒倪燚,可在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她脑子坏了。
她虽然不是什么自信自傲的人,可任谁面对这个残忍的真相都无法接受。
她每天都等着周弈渊,如果天黑之前周弈渊没回到家,她会在电话里哭着恳求周弈渊早点回家同她□□,在过程中忘记痛苦。
可即使到身心俱疲她也很难入睡,为数不多的几次失去意识是因为做昏了。她总在结束后背过身,把脸迈进被窝里,咬着牙偷偷流泪。
她不想让周弈渊知道,但其实周弈渊都知道。
他能在寂静的日出时分听见啜泣声,他会把倪鸢捞回怀中轻拍她的小腹以表安抚,他会将唇贴向倪鸢颈侧的烟痕处,用很闷的声音说:「睡觉吧,我在梦里也爱你。」
可情话不是治百病的神药,倪鸢也没有因此好转。
第七天,周弈渊请来了心理医生。
「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上班吗?」倪鸢一边顺从着被周弈渊抱起,一边不解地问。
「嗯,今天休假。我朋友在客厅等着,他说想见见我藏起来的宝贝。」
周弈渊说得很委婉,倪鸢也理所当然地没品味出言外之意,她只是拒绝:「不要,我现在很丑。」
食欲不振导致脸颊凹陷,失眠导致眼下生出乌青,长时间流泪导致眼睛红肿,近乎病态。
周弈渊替她捋过发梢,在她额间留下轻轻一吻,「我的宝宝最美。」
最终在周弈渊的百般哄骗下,倪鸢简单收拾后被带往客厅。
餐桌上端坐着一位男士,他看到两人从房间出来后迅速起身,朝倪鸢伸出右手:「江柏。」
「倪鸢。」
简单聊了几句,现场莫名转变成考场,江柏问一句,倪鸢答一句。
在第无数个问题后,倪鸢终于觉察到了一丝熟悉,她直白地反问:「您是心理医生,对吗?」
周弈渊搭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收紧,目光落在她不受控发抖的指尖上。
江柏先是一愣,而后同样发现了倪鸢的状况,他淡淡地笑了下,「倪小姐很聪明,我的职业的确是一位心理医生。」
颤抖蔓延至全身,倪鸢面上的微笑变得僵硬,她强忍镇定脱开周弈渊的怀抱,起身离开时留下一句:「你们聊。」
周弈渊牵住她的手,轻喊她的名字想要挽留,手指却被一点点剥开。
倪鸢回到房间,关上门蜷缩在角落里,她的额头抵在膝盖上,脸迈进以大腿臂、手腕、脑袋筑成的黑暗世界中,身体再也抑制不住地颤抖,耳边翻起刺耳的鸣声。
周弈渊向江柏致歉后匆匆回到房间,在角落里发现倪鸢的身影,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倪鸢却与三分钟前镇定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走上前想抱起倪鸢,可刚触碰到倪鸢的手就被无情地躲开。
「倪鸢。」
倪鸢抬起猩红的、夹杂着泪水的眼,用极其平静的、带着沙哑的声音同样喊他:「周弈渊。」
「嗯,我在。」
原以为是安抚,却不料是崩溃决堤关键的那一摊泥沙。
「对啊,你在。你在还不够吗?为什么要请心理医生?我真的有病,不止脑子不好,还有精神病,对不对!?」
嘶哑的质问回荡在房间内,倪鸢抓紧周弈渊臂肘的手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泪水接连不断地落下,犹如一串断裂的珍珠项链,珍珠一颗接着一颗掉在地面上。
周弈渊喉间被堵住一团不上不下的气,他无法回答,只能抬手为倪鸢拭去眼泪,平复那口气后才说:「不是,我只是担心你睡不好觉,遇不到在梦里爱你的我。」
「那开安眠药就好了。」
倪鸢平展开身子,低声念叨着:「安眠药,安眠药……」
她略过周弈渊爬向床头柜,从最底下那个柜子翻出一瓶见底的安眠药,「有安眠药,不用再看医生了。」
周弈渊看着她手中的白色药瓶发愣,又看向床头柜被打开的最后一层,数瓶同样的药摆在那里,有的已是空瓶,有的仅剩一半,他从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