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两样东西,便款款回来。
“你姓什么……还记得吗?”
徐君寒摁了摁自动铅笔的笔头,等笔尖弹出笔芯,试了试写字是否清晰,这才开启了第一次的发问。
“……”为什么会这么问?
但来不及多想,她不确定地回答:“嗯……高?”
“很好,春夏什么冬?”见他妹回答不坚决,他也没有反问,而是迅速地接着下一个提问。
他一边提问,手里的笔,还一边马不停蹄地写着什么。
“秋。”当事人立即道。
二人就这样一问一答式的,进行着对话。
“喜笑什么开。”
“颜。”
“我是谁?”
“我……我哥?”她险些说不出口。
“重和刚才提问的三个字。”
“高,秋,颜。”她逐字逐句道。
“确定吗?”
“确定。”
“很好,下一个。我叫什么?”
“……高,峻寒?”她不假思索。
“……这不是知道吗?”提笔写字的青年一愣。
看着眼前之人毫无波澜的表情,他放下了手中的笔。
“高秋颜”却没有掩饰,她直白道:“失忆的第一天,你在楼下的时候,我去调查的。”
徐君寒心里默默感叹,他妹的机灵,但还是不解:“那你怎么会,只不记得你自己的名字?”
她摇头,诚恳回答:“不知道。只要是有关我的,我都看不见记不清。”
“……”徐君寒语塞。
“那你还记得多少?”
见她正要用摇头的方式回答,他立刻出声制止:“别摇头,回答我。”
“我……我只记得我是个人。”她挠了挠脸颊。
他无语得扶额。
哼出一阵鼻息,语气无奈:“是个人都知道自己是个人,换个说法。”
“哦。”莫名被怼,原本怯弱的语气,瞬间怂了八度,“全部。全部都忘了。”
徐君寒的灵魂,仿佛快要躺平圆寂。
昏了头的他,倒头倚靠在椅背上。
现在的脑子,乱得像团糊浆。
等缓了口气后,他又重新坐正了身子,盯着他妹清澈的双眼:“直视我的眼睛,不要闪躲。”
唯独这是她的最弱点。
她微微撇过头,眼神闪烁。
明知道自己,并不擅长撒谎的某人:目移……
见状,徐君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怒火中烧,瞪着她的侧脸:“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在撒谎?”
话音刚落,她便着急到拍桌:“我没说谎——!”
“好好好,别激动,先坐下……”他对她招了招手,“来,已经知道自己的名字了,来看看我们的关系图。”
侧着看字实在太费劲,她也只好离开座位,走上前。
靠近了她哥,倾斜着身,仔细地看着对方写得密密麻麻的一页。
放射性的关系图,将二人的关系,标记得清清楚楚。
宿体的主人,与“高峻寒”并不是亲生兄妹,二人也的确是重组家庭。
高秋颜的父亲高某某,与高峻寒的母亲黄某某,生下了夫妻二人唯一有直系关系的小儿子——高某某……
儿子?
她在心中隐隐一惊。
第一次“梦见”的那个童声,原来是个男孩儿。
而每个人,对于高秋颜来说,称呼的后边,都写着他们的名字。
除了高秋颜、高峻寒二人的,其他一如既往地是团黑雾——但也只能看到姓氏罢了。
要不是后边两个字,莫名被打了马赛克,她还真想看清楚,这些人的名字。
“高秋颜”看完后,讶异地转头看向身旁的青年:“哥……你不会……”
“不会什么?”歪着头,撑着脸,仰视她的徐君寒疑问。
“你不会讨厌她……我爸吧?”她打着磕巴。
徐君寒倒不隐瞒,直述情绪:“讨厌啊。又不是我亲爹,干嘛要喜欢。”
“……”行。
很有道理。
她仿佛看到了未来——原主父亲回来后的未来。
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原主父亲回来后,恶狠狠地对她训斥。
甚至还要把瞒着她父亲的“高峻寒”,将他的银行卡和车子冻住,然后又是一通训诫。
妹妹要被骂,哥哥要被冻卡。
最终赢家,是这个家的小儿子,出去玩了,还能安然无恙地吃瓜。
想到这些,她扶着额头,昏昏欲倒。
“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失忆不说……”还故意装得那么不像她。
徐君寒看向她——原本玩味儿的眼神,在无言中缓缓垂眸。
他没有资格评价——自己假装为陌生人的她。
她再怎么变化,他也只不过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只是一个挂了名的无权监护人。
他竟然还对医生说,“家里人”不管她……
其实他也是“不管她”的其中一员啊。
看着“高峻寒”突然变得神情哀伤,她也黯然失色。
不知是何种情愫,在胸膛中翻涌滚烫,灼烧得心脏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