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看到左手边的白敏中同时取出三支箭,搭上弓弦。
这一刻,他方意识到此人箭术不在他之下,向来从容不迫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异色。
相距太远,刘郁离看不到射箭者的动作细节,只是从人群“三箭齐发”的惊呼声中推断出了白敏中与周槐的打算。
她第一次感到后悔,不过是一场比试,他们有必要玩这么大吗?以命相搏,何等的孤勇!早知如此,她一定把陆时死死绑在演武场上。
“啊!”看台上响起的尖叫压过了三支羽箭的鸣响,在众人或是期待,或是畏惧,或是闪避的目光中,频婆果在周槐头顶崩碎,三支羽箭同时穿越果肉雨后继续向前,直到飞出人们的视线之外。
周槐脸上没有一丝后怕,而是无尽的骄傲,为白敏中精湛绝伦的箭术骄傲,为自己不畏生死的勇气骄傲,他昂着头,盯着刘郁离,郑重说道:“我们不比你们差!”
刘郁离回复道:“你说得对!”她并不认为寒门比士族差,就像她从不认为流民就比别人差。
风声送来马文才冷傲的喊声,“刘郁离,你相信我吗?”
刘郁离将频婆果置于头顶,喊出了两个字,“来吧!”
这一次,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勇气被囚禁在谨慎的牢笼中太久,是时候放它自由了。
清风撩过马文才的鬓发,半眯的凤眼妖冶到锋利,抿紧的嘴唇冰冷且疏离。黑色的劲装猎猎作响,长臂抬起,挽起一轮满月,三支利箭如白虹贯日,齐齐射出,转瞬间击碎了刘郁离头顶上小小的果子。
红的、黄的,果肉如急雨般骤然落了一地,人群中再次响起连天尖叫,掌声雷鸣。
几位夫子先后自座席上站起,拊掌喝之。
山长兴奋道:“清凉双璧,当是如此!”
这场比试进行到现在,刘郁离可以肯定与原著偏了不止一点半点,原剧情马文才一骑绝尘,轻而易举拿下了射艺比试,如今他还能赢吗?
莫非原本的三比三,因她的蝴蝶效应,将变成二比四?
刘郁离麻木地取果、放果。
马文才一鼓作气,接连射出了第八支、第九支,毫无意外只中果,未伤人。
每人九支箭,至此,马文才率先完成了比赛。
周槐的脸上虽有些许失落,但仍旧保持着自信从容,因为他知道剩余两箭对白敏中而言,如探囊取物。
射艺在其余人眼中本是必输局,他和白敏中辛苦一个月,取得平手也算没有辜负彼此的努力。
白敏中顺利完成了第九箭。
就在周槐要弯腰取频婆果时,刘郁离主动递给了他一个,“这个又大又红,很不错!”
周槐没有拒绝,伸手接过置于头顶,一脸肃穆,不完成最后一箭绝不松懈。
刘郁离放下手中另一个打算要吃的果子,她觉得自己必须尊重这两位可敬的对手,尊重这场孤注一掷的比赛。
白敏中用力拉开弓箭,弓弦紧绷到极致,利箭离弦响起的却是“铮的一声”,弓弦断了。
在即将尘埃落定之际,弦断的声音清晰得可怕。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意外,白敏中像是突然被抽走了脊骨,颓然坐在地上,还没开口,热泪就已夺眶而出。
如果平局,他还能用成王败寇来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没想到他竟然输了,不是输在技不如人,而是输给了天命。
是上天看不过他以卑劣之道取胜,所以给了他最后一击,让他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用尽手段却丑态百出的小人。
另一处,周槐握紧拳头,疯狂捶打地面,不多时涌出的鲜血打湿了手上的尘土。
刘郁离久久看着这一幕,心中酸涩难言,不知该说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卑鄙?”周槐红着眼,忍着泪,瞪着刘郁离,怒问道:“我就是卑鄙怎么了?”
“谁规定我不能在规则上做手脚,他们没想到是他们笨!”
“我不一样,我比他们聪明。”
“手段不分高低,有用就行!”说到有用时,周槐的泪如江河决堤,奔流而下,“为什么会失败?为什么?”
刘郁离坐到地上,诚挚说道:“我不觉得你们卑鄙。为了希望,不顾一切的人是勇敢的、可敬的。”
“我得坦诚点,如果没有你接那三箭在前,我一定会当逃兵。”凭什么她要用命去赌一场对她没有多少意义的赌局?“这是秘密,你不能告诉别人,要不然太破坏我形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