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如冰雪的笑容自谢道盈梨涡缓缓晕开,蹙起的眉尖似杨柳堆烟,凤眼低垂,漆黑的睫毛悬挂着未干泪痕,声音轻如蝉翼,“我这一生从来骄纵任性。”
“父命拦不住我的脚步,夫权压不低我的头颅,孩子重不过我的心跳。”
“我最在意的永远是自己。”
喜悦的花蕾开出期盼,马文才抬起头,澄澈眼眸满是谢道盈的身影,静静仰望着她,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乞求得到神女的垂帘。
马泽启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眼中情绪似海水沸腾,腰间的佩剑随着他剧烈的呼吸起伏不定。
“道盈,相信我,让我们一家人重新开始。”
谢道盈蓦然回首,刹那间眼中光芒比盈盈烛火更灵动、明亮,“重新开始,皆大欢喜。”
踌躇满志,马泽启翘起的唇角定格在寒光一闪的银白剑身上。
谢道盈的动作太快,唰的一声,银光闪过,眨眼间利剑已经架上她的脖颈,“我偏不肯。”
话音未落,握剑的右手腕用力一转,银白的光芒再次闪耀。
“娘!”一声凄厉,马文才浑身一软,双腿黏在地上,伸出的手臂,无力滑落。
“不要!”马泽启朝着剑尖用力抓去,剑身忽然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擦着手掌,带出一条血线。
“剑不是这么用的。”刘郁离的声音骤然响起。
被人揽在怀中,紧紧握住右手,谢道盈手中刚贴上皮肤的利剑再也移动不了分毫。
“剑永远只能朝向外人。”刘郁离握着谢道盈的手,毫不犹豫朝着马泽启的腹部用力一刺。
被皮肉包裹的凝滞感沿着剑身传递到谢道盈掌心,似蝴蝶震颤,酸涩如洪水瞬间决堤。
“道盈小姐,心气可顺了?”刘郁离微微低头,温柔的声音擦过谢道盈耳畔。
“嗯!”谢道盈微微颔首,声音多了几分轻盈,脸上的枯槁慢慢淡去。
刘郁离松开了她的手,后退一步,让她重回自由。
原来自从进门,刘郁离一直在观察谢道盈的状态,最开始伸手想要抓住马文才的衣袖阻止他的行动,便是看出谢道盈的神态有些不对。
在马泽启开口之时,她已悄悄转移到谢道盈身后,密切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等到谢道盈拔剑之时,刘郁离本可以阻止却没有,是因为她误以为谢道盈要对马泽启动手。
然而,等谢道盈将剑架到自己脖颈时,刘郁离顿时意识到谢道盈身上可能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以至于这个向来勇敢的女子一时间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刘郁离再不敢轻忽,提起万分精神,趁着谢道盈动手之际,闪电般出手,用力握住了她持剑的手,阻止了她的自刎。
当时谢道盈衣袖滑落,刘郁离窥见她手腕处的红色指印,以为是马泽启欺负了谢道盈,谢道盈不堪受辱,才有了轻生之意。
心底暗骂了一声,人渣,索性直接握着谢道盈的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给了马泽启一剑。
马泽启捂着伤口,猩红的液体自指缝滴落,嘴角却微微扬起,眼角的细纹在笑意中堆叠,泪光照亮了苍白的脸颊,紧紧盯着谢道盈,“还好,你没事!”
“爹!”马文才从地上爬起,满脸泪痕,先看了一眼谢道盈,紧接着扶住快要倒下的马泽启。
谢道盈的视线追逐着手中长剑,银白的剑身挂着点点殷红,左手轻轻擦过,宛如蘸取了最浓艳的胭脂。
指腹细细抹过苍白的嘴唇,大红的胭脂慢慢晕染,舌尖尝到一点腥,一点甜,迟到十多年的畅快在口腔爆裂开来,烈酒入喉的灼热流转到心肺,化成绵软,润泽,浇灭了所有的不甘。
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带着释然在谢道盈脸上盛开了一个春季,原来能平复鲜血的只有鲜血。
伤痕累累的心脏在此刻尽数痊愈,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坚韧,如此鲜活,轻盈。
马文才带着马泽启离开后,刘郁离看着已经恢复的谢道盈,也提出了告辞。
谢道盈站在烛台下,跳跃的烛光在白皙的脸上投出一片光影,“我该叫你刘公子,还是刘小姐?”
刘郁离强行按住想要后退一步的右脚,恰到好处的笑容再次营业,“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居士不如早点休息。”
“不想承认?”谢道盈款款走到刘郁离身前,突然摸了一把她的脖颈,光滑平整,没有男子该有的喉结。
刘郁离张嘴刚想说什么却被谢道盈打断,“不只是喉结。”
“你刚才抱我的时候太近了。”
刘郁离忽然想起当时她为了能成功阻止谢道盈自刎,情急之下用了很大的力气,身子也是紧紧贴着她的。
“居士想多了。”
只要不脱掉衣服,她打死不认。如果谁想动她衣服,那就彻底打死。
谢道盈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话锋一转说道:“你要是不想惹麻烦,最好远离马家的男人。”
现在马文才还不知刘郁离的身份,就已情难自禁,一旦知晓她是女子,少不得今日的逼婚戏码换个人重新上演。
刘郁离从容一笑,“居士,似乎忘了我的剑法很好。”
谁敢对她玩强取豪夺那套,就别怪她心狠手辣将对方的三条腿一起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