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子……”随着马文才步步逼近,马峰上下牙齿磕磕碰碰,颤着音问道:“为什么.......”
窥见马文才眼中刺骨的寒意,马峰剩余的话忽然消了音。马亮说了什么会让公子如毫不留情地出手射杀了他?
刘郁离的身份到底有什么秘密?
马峰一句话也不敢问,猛然一个激灵,“剩下的交给我。”
忽然庆幸,把人安排在了后山,马亮只是一个家奴,死了便死了,但若是因此坏了太守府公子的名声,背锅的一定是他。
主子是不会做错事的,做错事的只有奴才。
低头看着脚边的尸体,马文才的脸像一张空白的纸,没有任何温度,只有荒芜的白。
讥笑如刀在唇边扬起冷冽的弧度,枉他一世自负竟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祝英台有眼无珠,看上了一个没用的废物。
他算什么?算机关算尽太聪明?算一片真心换冰雪?
怨愤如火在心中肆虐,一颗心反复灼烧,寸寸成灰。
黑色的土灰生出荒诞之木,无数荆棘刺破血管,扎进骨髓。
悔恨化为血色寒冰,将他整个人一点点冻住,所有的痛忽然消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冷,冷到骨髓化成冰凌,又被一点点碾碎。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它不适合被拆穿,而他不该在窥视悬崖之时,还妄想不会粉身碎骨。
无声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马文才没有回头,平静说道:“给他家送去二百两银子。”
其余的话,马文才没有多少,自小在高宅大院长大的马峰却知道如何处理,世道不太平,外出办事难免遇到山贼路匪,出了事,主家厚道,赐下丧葬费,这是难得的体面。
过段时间,主子再体恤下情,将人送到田庄享清福,这件事就算完结了。
这一天的医舍早早关了门,谢若兰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静静坐在房间里,右手紧紧握着什么,瞥了一眼桌上的茶壶,又低头看了一下右手,脸色苍白如雪。
牙齿咬住下唇,不多时猩红的液体为没有血色的嘴唇增加了一丝色彩。
听到一声清脆旷远的钟鸣,谢若兰忽然从凳子上站起,怔愣许多,眼神一沉,右掌张开,露出一个白色的纸包。
取下茶壶盖,打开白纸包,糖霜般洁白的粉末自白纸斜着抖落进茶壶,些许颤抖、些许慌张,白色的粉末雪一样落在紫砂壶胖胖的肚子上。
急匆匆取出手帕,小心擦去壶身多余的脂粉,轻轻晃动壶身,水流无声旋转,唯有贴着壶身的掌心感受到微微颤动。
做完这些后,谢若兰又恢复了之前的静坐,沉默得像一尊雕像,说不清到底在期盼着那个人来还是不来,只是一颗心似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从钟声响起等到太阳藏起最后一缕余晖,再等到薄暮初上,预想中的脚步声一直没有响起。
谢若兰无声喘出一口长气,像是被判处死刑的人又多活了一天。
须臾间,忽然想到了什么惊恐快要溢出眼眸,提着裙摆,慌乱跑出房间。
“出了什么事?谢大夫这是怎么了?”周围学子的惊呼让谢若兰从恐惧的牢笼中逃出,放下手中裙摆,疾行几步,问道:“你们知不知道王复北在哪儿?”
有人回答不知道,有人问谢大夫找王复北有什么事,有人问是不是医舍需要帮忙,嘈杂声中不知是谁说出答案,“王复北今天好像请假回家了!”
谢若槿,三个字似冰水浇透谢若兰全身。
王复北会不会把主意打到若槿身上?
与此同时,王家别院。
“你想知道三娘可认识武功高强、身材高挑的女子?”谢若槿仔细回想了一番,一个名字不期然浮现心头,但她没有急着回答,一双杏眼闪过莫名的光芒,“你问这个做什么?”
王复北:“谢家五娘,不是以夫为天吗?为何不据实以告?”
谢若槿不慌不忙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如今我还是谢家女,自然要先为谢家考虑。”
说完,起身执起桌上茶壶,倒了一杯茶水,双手奉到对面之人跟前,“若是我成了王家妇,自会处处为王家考虑。”
谢若槿不见不兔子不撒鹰的态度着实令人气恼,但与她打过多次交道的王复北心里清楚,今日他就是说破天了,不拿出些实际利益也休想打动这位谨遵三从四德的“贤良女子”。
想到此处,王复北接过茶杯,啜饮一口,放在桌上,不多时心中有了主意,“如果当日大闹王家的不是你的姐姐,而是别人呢?”
“怎么可能?”谢若槿不相信规矩森严如士族,也会有新娘被调包这种荒诞离奇的事发生。
大家小姐出行坐卧皆有丫鬟、婆子随侍左右。
当日王家来接亲的人满满当当两船,少说也有一二十人。
谢若兰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王家喜船的,这么多双眼睛,如何能被人替换了?
自从那日发现谢若兰的身份,王复北就意识到其中有蹊跷,从迎亲到成婚,这期间所有与新娘子有接触的人都被叫来一一询问,终于发现了问题出在哪儿?
新娘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她的贴身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