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若兰叹了一口气,“其实五千两,对我来说已经很多了。”
这一点,王复北相信,谢若兰性子清高,对黄白之物本就不入心。
她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哪怕秘方全被刘郁离所夺,还依然体谅那人的不易。
谢若兰看着王复北泪水涟涟,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但钱少了,你看不上。”
“钱不是要给谢家的吗?”王复北完全不明白谢若兰是怎么想的。
谢若兰摇摇头,“这些钱,我原是打算给你的,求你不要再追究替嫁之事。”
王复北更糊涂了,虽然谢若兰的这个想法很天真,但她本来就不是心机深沉之人,想来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既然是给他的,为何先前完全不提,反而给了谢若槿。
似乎看出了王复北心中疑问,谢若兰解释道:“我没想到若槿会在,更没想到她还记得恩人身份.......”
说到此处,后怕不已,她完全没想到王复北竟然能想到从谢若槿身上下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谢若槿自恃身份对丫鬟刘郁离不屑一顾,知道一点,但知道得不多。
事实上,若不是刘郁离一米七的身高远高于南方一般姑娘,而读书习武的行为又太出格,在丫鬟圈中成为尽人皆知的笑话,还被谢若槿的贴身丫鬟当成笑谈说给她听过,谢若槿连这个名字都不会记得。
王复北顿时明白了,谢若兰怕谢若槿拆穿那人身份,就将原本打算给他的钱,给了谢家。
摆平完谢家,谢若兰又不得不想办法摆平他。
但是到了这种地步,王复北依旧对谢若兰充满怀疑,“不管怎样,你都从刘郁离手中拿到钱了,为何还要出卖他?”
“出卖?”谢若槿猛然站起,一把掀掉桌布,桌上的瓷器摆件顿时滚落在地,啪啪作响,眨眼间已成碎片。
谢若兰弯腰捡起一块碎片,神情癫狂,朝着王复北刺去,“是你们逼我的!”
王复北一把抓住谢若兰握着瓷片的手,只见鲜红的液体自指缝流出。
“放手!”
似乎怕右手中的东西被人夺走,谢若兰握得更紧了。“不要!”
一根又一根,王复北使劲掰开谢若兰的右手,尖锐似匕首的瓷片,带着点点血迹,坠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
双手扶住谢若兰的肩头,温声道:“冷静点,你是大夫,你的双手很重要。”
这句话触动了谢若兰心底最柔软处,当即忍不住放声大哭。“所有人都在逼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句话说得情真意切,堪称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谢若兰向来端庄如兰,从容不迫,王复北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控,心中怜惜,忍不住将人拥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
不知哭了多久,谢若兰用手帕擦掉眼泪,一把推开王复北,哽咽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句“你们”,一句“也”,王复北意识到除他之外,还有人在逼迫谢若兰,而这个人选昭然若揭,“刘郁离逼你做什么了?”
谢若兰低着头,沉默了很久,以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他要把我送给琅琊王司马道子当小妾。”
王复北愕然,完全不敢相信。
谢若兰解释了其中缘故,“那笔钱原本是刘郁离用来打点司马道子的。”
“有了这笔钱,她就能获得司马道子的举荐,入朝为官。”
琅琊王司马道子的名号,王复北自然不陌生,此人生平有两大爱好,一是贪财。二是好色。
据说半年前皇帝司马曜新纳了一个才人,仙姿佚貌,无人能出其右。
司马道子极为眼馋,放言要寻到一位不逊于那位才人的绝色美人。
王复北:“你不是知道刘郁离的秘密吗?他不怕你鱼死网破。”
谢若兰:“我威胁了她,拿到那笔钱。她不甘心一直受我威胁就与周槐密谋要把我送给司马道子当妾。”
“哪怕我说出了刘郁离的秘密,司马道子一句话就能为她摆平。”
“但她没想到,周槐虽然为人阴狠,但是个有恩必报的人。我曾经救过他一命,他就把这件事偷偷告诉了我,让我早点逃走。”
王复北不住审视着谢若兰,今晚的她行为异常,前言不搭后语,是事出有因还是别有用心?
谢若兰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王复北的距离,“你不相信我。你认为我在骗你。”
王复北一脸“难道不是这样”的表情静静看着谢若兰。
谢若兰:“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刘郁离的秘密是什么!”
王复北意识到刘郁离的秘密可能有些特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
谢若兰似乎是被逼急了,“她的身份有问题。”
什么样的身份问题大到能身败名裂,又能被当权者的一句话摆平?
王复北灵光一闪,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他不是士族?”
寒门冒充士族乃是重罪,轻则流放,重则死刑。
寒门若是能得到达官贵人的赏识,则能通过捐官、联姻、结义、从军等等途径晋升为士族。
一旦刘郁离走通司马道子的门路成为士族,以后便是有人发现他之前身份作假,除非活腻了,否则不会冒着得罪琅琊王的风险跳出来拆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