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正当他满心震撼地瞎想时,从各个角落里冒出了青衣的忍者。妙高一眼就认出那是羽衣平沙的直系,和上山的那群人穿着打扮一模一样。
而地上这些……他绕开堆在一起的尸体,那些人穿着更加精致。清一色的棉布,清一色的藏青色。一看就是新裁的布,几乎没褪过色。
再好的衣服,穿在死人身上也没了意义。
鲜红的血渗进雪里,凝结成冰,聚集成一面面亮闪闪的镜子。
平沙随手挖出一块,抛进街边的院子里。
哐当一声,也不知砸中了什么,碎得特别沉闷。
“平沙大人,其余隐藏点已经全被荡平。只余下最后一个。”
“嗯——干得不错。”
这是先遣队,本来是做内应的。没想到山腰上的爆炸来得那么早,他们就直接动手了。
后续的大部队顺手接管了收尾的工作,尽可能将残留的族人们转移到山下。
而转移的密道早早就有花猪丸他们负责挖掘。
敢死队的平民能力不行,入了羽衣的籍,也不能充当正面战力。如果只安排他们种田,和以前又有什么不同。
为了提高他们的参与感,平沙十分贴心地将最重要的撤退路线交给他们规划。
他们曾经聚集在山脚下苟延残喘,也在山腰上为了争一口吃的勾心斗角。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这座山上上下下的秘径。
如今密道已经挖好,只等撤退。
不是不能撤走全部人,只是形势和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任谁都不能继续装着闻不到族长一对儿女之间的火药味儿。
羽衣邦彦不可能跟他们撤退,羽衣平沙也不会通知他们。
两人之间的矛盾起自对族群的安排,却源自于更久远的血脉传承。
明明是一家人,却分别传承着新老两种不同的统治者血脉。
在普通羽衣忍者眼里,两方都是老族长的孩子,是千年前覆灭的辉夜国的遗孤。换谁来统领大家都一样。类似的血脉相争又不是第一次,也不是不能接受。
无论男女,能带领大家摆脱沉重的束缚就是好族长。
而在知情人眼里,这几乎意味着大逆不道。
羽衣莲与先遣队汇合后,跟着一起摧毁了所有据点,看着族里的年轻人一脸不明不白地死在刀下,内心不由地涌出荒谬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不明白,任由手里的刀往下不停滴血。
“冬天的刀尽快擦干。等会儿凝固了,就不够锋利了。”
羽衣诚一郎随手撕下一块衣物,帮他把刀刃擦拭干净。
“不要让人看出你在犹豫。事已至此,多说无言。”
“可……可是邦彦少爷,邦彦少爷是老爷的亲生孩子啊!诚一郎,别人不知道,你应该最明白。小小姐她根本不是……”
话音未落,羽衣诚一郎突然大声招呼人去堵住后门。羽衣莲一口老血闷在喉咙里,气得脸色发青。
支开可能偷听到的旁人后,诚一郎慢慢抽刀出鞘。
“莲,看在你家三个孩子的份上,你到底选谁。”
羽衣莲瞠目结舌。
“难道我不选,你就准备在此砍杀我?!”
“不,我会放你走,我们是朋友。只是朋友,也有不可退让的底线。”
“算我服了你。都堵在族长家大门口了,你还问我选谁?!现在反跳过去,我能有好下场吗?”
“我想也是。”
诚一郎慢慢收刀回鞘,脸上露出笑容。
“只有吃饱了,才会纠结道德。饿着肚子,就不会想这么多。”
他微笑着朝街道尽头招手,希望也在向他招手。
“羽衣的选择只有一个,优胜劣汰。”
一行人从街角转过弯来。
为首的人身高略矮,青衣黑裤,一头乱发被绷带胡乱地绑着。被一群成年忍者拱卫在前,不显弱小,反而昂首阔步,气势十足。
当然,旁边有个更矮的少年,嘴上冒着青涩的胡渣,一双猫眼向鬓角方向上挑,又大又凶。
等护卫忍将周边烂七八糟的火苗石碓清理开去,平沙在熟悉的门口立定,嘴上叹息:“我还以为是后山呢。那边去人搜了没?”
诚一郎上前一步,低头汇报:“一早就去了,里面没人,连墓地都……”
“都怎么了?”她垂下眼。
“都被挖开了。”
字面意思,家族墓地全被掘开了。
难道是黑妈想找老东西藏的神器?
幸好我随身带着了,差点让它得逞。
平沙在心中大赞一番自己的英明,掏出七星剑,解放出其门板一样的形态,打算像拍碎墙壁一样拍碎大门。
她刚举起手,听到一个焦躁的阻拦声。
“这是你家吧,这是你家吧。难道你一点都不爱护自己的家吗?”
那得它值得爱护才行呀。
平沙不耐烦地收剑回鞘,原地绕了两圈。
周围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她愈发烦躁。
“那你说怎么办?里面肯定堵上了。”
妙高一愣,犹豫了会儿,想到之前她在街上叫魂一样的嚎,犹豫着给出自己的建议。
“敲……敲门?”
那可真是谢谢你的意见了。
平沙无语地皱起脸。
咦?好像,也不是不行。
她一脸古怪地抬起手,在大门门板上敲了三下。其余忍者纷纷拔出刀来,准备助阵。
平沙压低手掌,示意他们不要动。好像闻到了火药的气味?
等了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妙高眯起眼睛,被里面弥漫的烟雾刺激得快睁不开眼。
但他眼睛最好,看得最清。
烟雾里,一排排立在院子里的,是一个个木质的牌位。
同样的场景,轮到羽衣们看清后,一个个发出惊愕的呼声。
牌位上的名字是他们的父母,叔伯,姑嫂,兄妹。
越靠近大宅,廊道上拜访的是形制更为古朴的牌位。那几乎是在场所有人的先祖了!
想要进去,必须从祖先们的头顶上迈过。
他们今天杀了那么多晚辈,如今又要冒犯先辈,着实让人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呵呵。”
有人并不在意。
平沙替他们做出决定。
她双手结印,地面土层涌动,向左右分别隆起两道台阶。
牌位稳稳当当地立在上面,只是从中间分出了一条可以步行过去的小路。
“把这些收起来带走,别让人戳着脊梁骨骂我们不尊老爱幼,惊动了祖先。”
“是。”
平沙整理了下肩背腰间的忍具,昂首挺胸地迈过新翻的泥土,一脚踏上了自家的正屋。
妙高下意识跟上前,被她一手拦在门外。
“妙高君,麻烦你替我守一下门口。谁也不要放进来。”
平沙眯起眼,金色的瞳孔在幽暗的屋里熠熠生光。
她抬起头,看着端坐在主位上的邦彦,缓缓说道:“这是我们家庭内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