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还在上幼儿园，他上一年级，暑假里，两个妈妈一合计，决定把他们送去学游泳。

他好像天生就怕水，跟着教练勉强学会换气，但水一没过胸口就觉得喘不上气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套着游泳圈在水里吓扑腾。

可她是暑假班里教练最骄傲的学生，只上了三次课便能自己游出十几米再游回来，五节课下来，她的蛙泳泳姿已经非常标准了，在水里游来游去，像一只快乐的小□□。

“姜瑜，你干嘛一直套着游泳圈？”她从他身边游过，声音清脆又洪亮。

“我，我不敢游。”见她在水里神态自若的模样，姜瑜不好意思地说。

小姑娘哈哈笑了两声。

“你不害怕吗？”他好奇地问。

“不害怕，淹不死的！你没看纪录片吗？我们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之前是在羊水里泡着的，所以小婴儿天生就会游泳，你放松，别害怕，我带你一起游！”她自信地说。

姜瑜紧紧咬着下嘴唇，被她说得有些心动了，他想和她一起游，于是手扶着水池边，慢慢试着脱掉游泳圈。

“你全身放松，就能飘在水面上，像我这样。”

“对，吸气，呼吸，再吸气……”

“没事，你游吧，我这样握着你的腰，对，很好……”

“别害怕，教练也在旁边看着呢，你要是真不行了，他会救你的。”

教练发现她在试图教姜瑜游泳，一个那么小的小女孩在教一个比她大些的小男孩，觉得很好玩，乐呵呵地在岸边看着。

在她的帮助下，他终于没那么怕水了，暑假班结束时，也能脱掉游泳圈游出十几米远，并且逐渐喜欢上了这项运动。

……

诺大的泳池中，姜瑜奋力追赶着前方的李成锦。

标准游泳池有五十米长。也许是因为刚才没活动开，游到一半，他突然感觉很吃力，咬咬牙想继续往前游，右边小腿上突然传来剧痛。

他抽筋了。

当右腿因为疼痛而蜷缩时，他整个人身体不稳，歪倒在水里，混杂着消毒水气味的泳池水强势地灌入鼻腔，窒息感席卷了胸膛，求生的本能让他开始奋力挣扎，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往水里坠。

生命危在旦夕。

他竭力拍打着水面，想引起救生员的注意。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道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拖向岸边，头皮被拽得生疼，可姜瑜知道，他得救了。

两个皮肤黝黑的救生员一人拉着他的一只手，把他拽到岸上，一阵剧烈咳嗽后，良久，他终于缓了过来。

“谢谢你们救了我。”他沙哑着嗓子，对两名救生员说。

其中一名救生员摆摆手，“不是我们救的你，是她救的。”

顺着救生员的手看去，姜瑜撞入了一双嫌恶中藏着关切的眼。

泳帽不知掉到了哪里，青年黑色的湿发贴着苍白的脸，狼狈地抬头望向她，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了，面上忍不住一红，连忙把脸别开。

“谢谢你，成锦。”他小声道。

李成锦白了他一眼，嫌弃地说：“你这么菜就在浅水区蹦跶下算了，实在不行可以套游泳圈，来深水区做什么？”

姜瑜垂下眼眸，没有说话，不自觉地揉了揉还在阵阵发痛的小腿。

“抽筋了？”她问。

“嗯。”他轻声说。

“你下水之前活动了吗？”

姜瑜老实摇头。

李成锦大怒：“没活动开你就下水？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她忍不住一阵后怕，游泳池里人太多了，救生员也不算称职，刚才她带他游到岸边，他们才来搭把手，要是她没发现会怎样？她可不想参加他的葬礼！

被她凶了一通，姜瑜又是委屈，又是窃喜，她很久没跟他说过这么多话了，他听得出来，她在关心他。

“对不起，成锦，以后不会了。”他说着，又开始咳嗽。

李成锦眉头紧拧，顾不得生气，不放心地说：“你咳得这么厉害，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吧，”他犹豫地说，“我把水咳出来就没事了。”

“随你。”冷着脸丢下一句，李成锦扭头便走。

“成锦！”姜瑜见她生气，忙从地上爬起来，拉住她的手腕。

“你干嘛！”李成锦用力甩开他的手。

“我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你去不去医院都不关我的事，你自己决定吧。”她臭着脸说。

“成锦，”姜瑜低头看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说，“你陪我去，好不好？”

“我去干嘛，要去你自己去。”李成锦不悦道。

“万一有什么事，我怕……”姜瑜故意说道。

“行行行，陪你去陪你去。”她不耐烦地说。

“谢谢成锦。”姜瑜的嘴角偷偷扬起一个角度，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笑得很甜。

画面一转。

姜瑜开始做梦。

他和她都湿漉漉的，像那天刚从泳池里起来一样。一缕黑发被汗水打湿，贴在他白中透着酡红的脸颊。

他像溺水时一般，紧紧攀附着她，在她的指引下时而往上攀升，时而坠落……酒店里，他紧紧拥着她温热的身体，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缠绕着她，亲吻着她，包裹着她……把最隐秘的一面剖开给她。

脑海里一道白光闪过，姜瑜猛地一睁眼，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着。

波市的天还没亮，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钟，凌晨三点，这一觉里，一梦接一梦，他睡得很不踏实。

也许是因为太想她了吧。

他用手背试了试脸颊的温度，烫得厉害，伸手往下探，入手是一片濡湿滑腻，姜瑜浑身一僵。

可想起刚才梦中那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他又忍不住有了反应，闭着眼轻声呢喃，手上动作着：“成锦，成锦……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