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杯里是什么?”成师傅看了眼,“胖大海?今晚又要去?”
沈宁点头:“劳驾您看着点店里。”
“放心。”
白日落幕,河边灯光一盏盏亮起,酒隐门牌泛着幽光,勾来了这座城里不少年轻人。
“胳膊都酸了!每回沈哥过来就炸场!”小五调着酒嚷嚷,“我那天杀的老板又跑哪去了?”
胜子送了酒回来,靠着吧台缓神:“我那天杀的前东家和我现东家的小竹马吃饭去了。”
“靠!这手伸得也太贼了!”
“正经饭,”胜子拿起托盘,朝台上示意,“薛老板就是沈哥放出去的小相机,跟送儿脖子上的一个用途。”
沈宁正好和他对上眼神,胜子忙过去加水,听见他问:“老薛还没回来?”
“还没。”
沈宁看了眼手机,一点消息都没有,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台下开始喧闹,他收了心思,随手拨弄了下吉他弦,让场子安静下来。
“最后一首,来首舒缓的,以防各位回去睡不着觉。”
低沉的声线在空气中流淌,飘荡着上了二楼。
角落沙发,薛琦召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怎么样?没骗你吧,我这的台柱子可是顶尖乐手。”
对面的宋城不吝啬地点了头,两人见了面,得知他的意图后,薛琦召就非拽着他来酒隐,美其名曰“不能背后说人”。
宋城拗不过,跟着他从后门进来,鬼鬼祟祟地上了二楼。
至于为什么要鬼鬼祟祟,薛老板理直气壮:“小五和胜子会逮我干活,我不乐意。”
“你不是老板?”宋城问。
“半个老板,”薛琦召没骨气地缩着,“一人撑着太累,转了一部分给老沈,就连胜子都被他挖去客栈了,晚上得了空才过来帮忙。”
宋城应了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拿起杯子喝水,把话吞了下去。
“你这什么反应?不意外?”
“不意外,他要是想要,整个酒馆都能到手。”宋城说得笃定。
他亲眼见证沈宁的成长,一夜之间,那些讨债的人就像是生着倒刺的鞭子,硬生生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霸王抽成了圆滑世故的“交际花”。
沈宁他爸沈国良当时替他人担保,结果被担保人意外死亡,巨额债务就落到了他头上。
沈叔叔和郑姨商量着把厂子卖了还债,不料刚找好下家,回来路上被车撞了,肇事者逃逸。
他被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连句遗言都没有。那个年代,监控没那么普及,谁也不知道现场具体是什么情况,债主以为逃债自杀,像恶鬼般堵着沈家的门,冲着孤儿寡母叫嚣。
沈宁那年才十五岁,宋城陪着他一起找目击人,才得知当时他父亲是为了救个小孩。小孩是跟着父母来镇上走亲戚的,出来遇着这么个事儿,回去就发了好几天的高烧,等沈宁找上门,小孩才刚缓过来。
在沈宁和郑姨的引导下,结结巴巴说明了当时的情况。
虽然真相大白,但善意在金钱面前不值一提,债主只关心钱,不管人命。
买家仗着手中充足的现金流试图拿捏孤儿寡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当初和沈国强合作过的情意都被他当成了压价的筹码。
沈宁陪着郑姨四处奔波,所谓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的苦涩滋味,都尝了个遍。
但命对家人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小孩家里人千恩万谢,虽受限于家庭经济状况,好在人脉挺广,帮忙找了外省的买家,最终卖了个合适的价格。
整理好一切,郑姨捡起放下多年的舞蹈工作,带着沈宁换城市生活。
走马灯般的一场沉浸式舞台剧落幕。
两人搬走那天,艳阳高照,却在卡车开出后,倏地砸下硕大的雨滴。
沈家院中的棚子也拆了,郑姨精心护理的花坛被淋了个透。
花瓣在雨打风吹中抖得厉害,就像现在薛琦召的手,指着他不停颤抖,好好一个大美人像是被雷劈了。
宋城摊手,你要我说的。
薛琦召不知道他脑中经历了怎样的风暴,吞咽了下,意识到他对这俩关系的认知有巨大偏差:“……你是他信徒吗?”
宋城看傻子似地瞥他一眼:“我只是基于实际情况作出推论。”
薛琦召捏着薯条戳番茄酱,眼神真挚表示洗耳恭听。
“内部装修是他的风格,没猜错的话是按照他的建议调整的。”
宋城满意地看到对方点头,嘴角微扬,要不是如此,他那晚也不会一来就笃定地找小五要老板。
手腕微抬,他指着吧台那两人:“小五和胜子是酒隐主要劳动力,但一半是时宿的人,按照你刚才所说,你的威信应该不如沈宁。”
薛琦召表情痛苦,作西子捧心状。
视线转到舞台,宋城砸下最后一击:“连台柱子都是沈宁本人。”
确实有理有据,薛琦召阴恻恻道:“嫉妒了,我将暗杀老沈。”
宋城愉悦地和他碰杯:“你打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