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跟临潮以前春分的习俗有关。”
老人没想到还真有人知道,眼里都冒起喜悦的光,但转瞬又黯淡了:
“现在知道这些的小年轻少喽。”
“那您给讲讲呗。”
明冥求道。
于是老人说起以前的习俗——
临潮一带水源丰富,自古就有在春分栽花植树的习俗,或去河道边,或就近在家门前,总之,都是为了感念自然给予人的馈赠,感念河流带来的生机。
老人说,在他小的时候,还能在河流两岸看见郁郁葱葱的树木和层层花浪。
只是可惜,这些习俗早就淡了,只剩下老一辈的人还在用编纸花来记忆。
旁边店门台阶上有妖族伙计正坐着休息,听到几人的聊天,凑过来说:
“以前可好了,虽然不像现在这样住在一起,但在春分这天还能够跟人类一起唱歌跳舞,还有好多人类送好吃的到郊外的林子里。”
“可后来怎么就没了呢?”明冥问。
“谁知道呢?”老人沉沉叹了口气。
但也能猜到个大概——城建了,人走了,工业发展起来,河流似乎不再是生命的依托,自然就淡化了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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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老人买了两支纸花,两人又继续走走逛逛,时不时跟当地人闲扯几句套点信息,大半天很快就过去了,不觉间,晚霞已经铺满天空。
在街边找了个家常馆子解决晚饭,踏进门,却看着了个眼熟的人。
“哟,好巧,金经理怎么也在这儿呢?”
明冥上前打招呼。
金旋显然也对偶遇很意外,解释说:
“我在这家吃好多次了,这不是今天又馋了,下了班就过来吃一顿——不如我请你们吧,正好这儿的菜分量足,我一人吃不完还得打包。”
明冥与赵幽接受了提议,三人跟老板要了个包间。
金旋也不是扭捏的人,虽说知道对面的总局派来考察的,却也没多拘束,席间吃得兴起,竟还又要了酒水。
三人把酒言欢,不觉间也喝了个半醉。
赵幽垂着脑袋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金旋倒是还醒着,半趴在桌上激烈地晃着酒杯,酒都快被晃出来了:
“诶,我跟你们说啊,我们公司那叫一个恶心,活儿一天到晚做不完地做,工资还拿不到手——”
“诶不是,”明冥瘫在椅背上晕晕乎乎地听着,突然想起什么,直起身子大着舌头插嘴道,“我可听说你们搞,搞技术的,工资可,可高了——”
“别瞎说!”金旋连连摆手,“那谁说,啊,‘就个排废物的,哪用什么技术,有基本工资就差不多了’——纯纯脑子有病!”
金旋一个劲儿地猛拍桌面,脸涨得通红:“那说好的研发基金!到现在都没给出来!我组里那几号人都喝西北风去啊?!”
“诶诶诶,好好好,”明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金旋身边,用力拍拍他的肩做安抚,“都知道都知道,大不了不干了!”
“这破公司谁爱干谁干!”
垂着头的赵幽猛地抬头吼了一句。
“去他的,老子不干了!回头烂到泥里去也不管!”
牢骚得到认同,金旋的火气越发大起来。
三人七扯八扯,牛头不对马嘴地聊到大半夜才歇了摊。
摇摇晃晃地在店门口道别,看着出租车将金旋接走后,明冥轻轻拍了拍赵幽的肩膀。
赵幽疑惑地转头,看见明冥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赵哥,装醉好玩儿不?”
假装喝酒被发现,赵幽倒也不尴尬,反问:
“你呢?扎扎实实喝了那么多,没事吗?”
明冥甩甩脑袋:
“还行,就是有点晕。咱们接下来去工厂那儿?”
赵幽点头,于是两人沿上流赶往郊区的工厂。
把车停在工厂背靠的河岸边,赵幽先下车观察情况,让明冥在车里休息,散散酒气。
郊区河边没有架设路灯,天光也全收了,只有工厂夜班的车间从窗里透出来些许光亮,朦朦胧胧地映着河水。
赵幽跃上河边树木的枝丫,俯瞰着寻找排污的管道。
突然,身后的树枝猛地颤动。
转过头,一束根蔓飕飕擦脸而过,突然在赵幽眼前停顿了下,扭动着根条末端,像是在吸引他的注意。
赵幽被逗笑,顺从地伸手碰了碰,根蔓就立刻向上游伸展,最终停在了岸边一片灌木前。
看到根蔓不再延伸,赵幽从枝头跳下,明冥也恰好落在身边。
“喝了那么多,不再休息会儿?”
“这才多少,早就散干净了。再说,我怎么舍得赵哥一个人在外面待着,万一被谁家看中,掳走了怎么办。”
明冥开了眼前人一个玩笑,夜晚微光落在了笑弯的眸子里。
赵幽心头猛地一跳,移开视线,看向流淌的河水。
在深夜仍有光亮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