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历四百六十四年春，人间成炼狱。
哭嚎声阵阵，尖叫声刺破云霄。
血。哪里都是血。
少女低垂着头，强压下脑海中的画面。
四周黑黢黢，唯有她身前，一朵巨大的花静静绽放，花瓣莹莹发光。映照在她脸上，惨白一片，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在面上投射出一片阴影。
“你居然真找到了这里。”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叹，声音中带着一丝欣赏之意，“倒是不错。”
少女染血的唇角微扬，“难找么？”她抬眸，寒意从眸子里翻涌而出，“我就算再蠢，也不会想不到这。”
“可想清楚了？你尚未修得仙骨，这股力量，可不是你一个凡身受得住的。”
少女反问：“神君凌于仙人之上，世人之上，人间有难，为何不救？”
“这样的场面，本殿不是没见过。”
黑暗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一名银发女子慵懒斜倚在王座之上，她单手支倚，神色倨傲，皓腕间似缠绕着一把漆黑的锁链，但又如水般在她腕上波动。
“吾等于生天地，亦受制于天地，若出手……”声音愈发低沉，“究竟是救世，还是灭世，犹未可知。”
“而且，本殿已经很久不做神了。阳间事，管不了。”
“神君有神君的理，我不勉强，”少女伸手轻触面前的花瓣，脸色愈发苍白，“既不肯相助，也不必阻我。这命，我要自己改。”
银发女子忽然幽幽开口：“那小子，似乎很喜欢你。”
少女指尖微不可查地一颤，“知道了……”
“他用命救下了你，你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可能，要去送命？”
“我自己的命，自己说了算。”
——
无量城惨遭血洗，满城无一人生还！
话说这无量城虽以城为名，十二年前也不过是个坐落在桑南最北边的小村子，全村人世世代代靠着打猎为生。后有了“霜华仙君身陨之地”做噱头，吸引了一大批人来瞻仰，才逐渐发展起来。
可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城镇，究竟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非得灭了人全城啊。纪商陆想不明白，现下只觉得这城里诡异的很。
昏暗的环境犹如鬼城般死寂，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土壤已被染成了红褐色，血液甚至无法凝固。
从城门到城中心，她这一路走的是顺顺利利，通畅无比，这都已经溜达了一个时辰了，半个活人影都没见着。一眼望过去，到处都是无头的尸体，这些尸体身上还都是惨白的，枯瘪干老，根本看不出是何时死的。
还真是被屠了个干干净净啊。
“这趟远门倒是出得值了。”纪商陆指节轻叩剑柄，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眉头蹙了蹙，“仙门那帮老家伙，修仙问道，修得连人性都不要了？”
“一出事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话音未落，一阵寒风呼啸而过，掀起浓重的血腥味。风刮在人身上，竟有刀剑刺入皮肤般的割裂刺痛感。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扬声道：“藏头露尾的算什么本事？有胆作恶，没胆见人么？”
黑暗中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厚重喘息声。
“哟，终于舍得现身啦？”察觉到危险在逼近，反倒是激起了纪商陆那股子兴奋劲，大喇喇地咧着嘴，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我倒要看看，是何方妖孽在此作祟。”
纪商陆从乾坤袋中掏出符纸，扬手便往空中一划，掷于黑暗中，那符纸瞬间便燃作熊熊烈火。
整个街道被火光照耀的异常通亮，原本隐身于黑暗中的人也现出了原形。
不，应当不能称他们为人，而应该是妖。
虽然身形与人类无异，但是那周身的波动的妖力，尖锐异常的指甲，过分丑陋甚至有些吓人的面孔，无疑彰显了他们的身份。
纪商陆倒吸一口气，暗道：“啧，丑的惨绝人寰。”
一声急促的笛音忽然响起，原本只是藏匿于黑暗，并未有任何动作的妖怪，突然双眼变得猩红异常，妖力大作，迅速冲向纪商陆，将她包围。
“嘿！还不讲武德。”纪商陆拔出佩剑，看准机会，扬起手迅速砍断了向她袭来的妖怪的一只手臂，又抬腿横扫，将那妖怪踹飞了出去。
争斗中，纪商陆用余光瞥到，那只断臂又被她踹飞出去的妖怪，蹭的一下从地上爬起，不要命似地向她冲来。
断臂处血撒了一地，愣是一声不吭，一点表情都没有。麻木的样子像极了被操控的木偶。
纪商陆惊道：“哪里来的妖怪，居然不怕疼！”只是还不等她细细思考，下一轮攻击又上来了。
她将剑置于胸前，双手捏诀，剑气在她周身游走，宛若游龙穿梭。下一秒，剑影如织，齐齐攻向四周。
那些妖怪刚一接触到剑气，便被它磅礴的力量给震飞了出去，一些妖力不够的甚至被震的吐出血来。
但刚倒下一波，又源源不断地有妖怪涌现。
不一会儿功夫，这街道上便聚集了上百只妖怪。
四周均已被妖怪包围，面对如此庞大的妖怪数量，纪小少爷依旧保持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小爷我难道会怕你们不成。”
只见她轻身一跃，便躲过了身后飞速朝她袭来的利爪。手轻轻一握，剑便飞回了她的手中，正要大展身手，杀出一条血路。
一道白影掠过，方才还准备酝酿大招的红衣少年，立刻消失在了原地。
不远处的高楼上，有两道身影几乎融进了黑幕中。其中一个穿黑色斗篷，带骷髅面具的男子跪在地上，问：“大人，要追吗？”
低沉喑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森森然的笑意。
“不必……送上门的灵血啊……”
迎面的风呼呼作响，纪商陆也恍恍惚惚。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怎么个事？她这是被人“掳走”了？这么关键的时候？英雄救美？
掳走就掳走呗，能不能用个正常的姿势？为什么要揪着她的衣领子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