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正唉声叹气地倚靠着木柱望着周回等人一一询问姑娘们,突然间刘槿熙折返回来,她不免心悸,以为是又要有什么事,急忙假笑着迎上来:“大人怎么回来了?”
倒是很少见到查案的人中有女子,柳娘这会儿才得空打量起她来,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没什么,就是想来和柳娘闲聊闲聊。”
柳娘尴尬地笑笑,不知她是何意,眼看着她随行的侍女走到周回身边低语,又走了回来禀报道:“周回说柳娘已经询问完了,您尽管带走就是。”
“带走?!”柳娘一听这话立马慌了,“这案子和我有什么关系?!人又不是我杀的!”她双腿张开,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
“你误会了,我看这晚膳时辰差不多了,想邀你一同用晚膳。”
像她们这样地沟里的人能得以与官员用膳已是荣幸,更何况是被邀请,虽然是个难得一遇的女官,柳娘点头答应,跟着两人就往外走。
桃源楼就在这条街上,在媚香阁斜对面的不远处,几人步行几十余步便到了。
包间在顶楼,里边已经准备好热菜,柳娘哪见过这架势,更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来到这京城第一楼最好的包间。
她茫然地扫视着身边忙忙碌碌为她夹菜伺候的人,顿时拘束地紧握着双手直直地端坐在位子上。
刘槿熙觉察她异样,摆手示意月见让人都退出去。
柳娘没料到她如此心细善良,原先因着案子的怨气顿时消散不少,脸上的阴霾换成笑脸相迎。
“柳娘,杨香舞是怎么来这媚香阁的?”话刚出口,她又觉得不妥,便换了个问法,“杨香舞是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柳娘无谓地摇头,叹息道:“其实你不必为这个问题而如此委婉,若不是有苦衷,谁会愿意干这个呢?”
“她的父亲是个酒鬼,弟弟没钱娶媳妇,阿娘和爹爹便将她卖到这里,刚开始她犟得很,一哭二闹三上吊,后来就麻木了,反正既然入了这行,不如干下去赚钱给自己。”
柳娘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她说着说着忍不住动了容,从怀中掏出手帕拭泪:“不过她一向脾气怪,平日里只给客人好脸色,对其他的姑娘们几乎都是爱答不理的。”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有些痛苦,只有感同身受才能理解其中的苦楚。
“对了。”柳娘突然起了精神,身子往前挪了挪直到贴着圆桌,“说起这事,我想起来了,案发前一周她母亲不慎摔死了,我还放她回去吊唁,也不知道怎么的,自从吊唁回来后她一直很高兴,见到人都给好脸色,我自然是欢喜的,这样也能招揽更多的客人。”
“她的母亲死了?她家住何处?”
玉指捏在一起,轻易抬起茶盏,低垂的睫毛遮住眼底的神情,叫柳娘觉察不出她的情绪。
没来由的威严和压迫感使得柳娘再次坐直身子,她收起笑容严肃着神情回答道:“就在东郊,很偏僻,几乎要出京城。”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右眼皮开始乱跳,她突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杂草长得茂盛,很难想象这些绿油油脆弱的小东西是怎么穿过厚厚的雪堆冒出来的。
像是个小村庄。
往来时的路远眺,果真瞧见侧边不远处的小山上的寺庙上空云雾盘绕。
那是宝光寺的方向。
夕阳西下,远处偶尔传来鸡鸣狗吠,屋子空了,积雪堆得比门还高,看样子荒废了有一段时间。
“你们来找什么人?这家人早就搬走了。”
门口突然出现了个白胡子的老者,老者拄着拐杖,将背在后边的左手拿了出来,放下左手上提着的矮木凳。
“搬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十日前?我老喽,记不清了。”老者摆手,缓慢而倾斜着放下身子,眼睛时不时回瞟,确保能准确地坐在矮木凳上,“你们是官兵吧?”
老者抬起头来,他的脸面对着夕阳,橙黄的光芒照耀在他脸上的皱褶,竟微微泛红,好像喝了酒。
“是,我们想了解些事。”
马车上走下一个弓腰的侍从,双手举着一张镂空雕刻的矮木凳,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刘槿熙身边将木凳放在她身后,她顺势坐下。
老者有些吃惊,他半眯着眼偏头打量她:“我老了,没曾想如今竟然有了女官?真真奇事!”
“您过奖。”她拿出刑部的令牌举在老者面前,许是因为不习惯做这个动作,举起的手臂显得僵直,可也不叫人挑出毛病,“我们需要和您了解些事。”
老者没有说话,他努力地挤眉弄眼凑近令牌,却好像还是没能看清,他有些失落,双手扶着拐杖长叹口气,算是默认了。
“他们为何搬离这儿?”
老者慢悠悠地瞄了她一眼,有些鄙夷的意味:“我们这儿就是郊外,八竿子见不着外人的地方,谁会愿意待在这儿?也只有像我这样老得走不动路的人了。”
他又叹了口气。
“您认识杨香舞吗?”
“哦。”老者抚摸着胡须点头,“这家的女儿,她阿娘下葬时见到过,女大十八变,变化不少。”
“她的阿娘。”她转溜着眼珠,偷瞄老者的神情,“是怎么死的?”
“路上结冰,滑倒摔死的。”
“他家中还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