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知道了,公主,天色不早,您该歇息了。”
两人伺候着刘槿熙躺在床上,蹑手蹑脚地灭了烛灯往外走。
案子告破,也算是有理由暂时堵住那帮老臣的嘴。
宣政殿内。
“如今虽有律令保护女子权益,可儿臣以为还不够完善,媚香阁一案中诸位也了解到由此滋生的罪行,若是不得已妥善解决,日后怕是会有更多这样的案子,由此儿臣请求父皇设立女子收容所,专为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子得以一个可靠的去处。”
“依公主之见,男子无房产田地得以成家,朝廷是否也得给每人分配田地,街上好吃懒做的乞丐们不必乞讨,世人不必努力生存只靠朝廷养活,如此,我泱泱大国该如何运转?”
王德封抱着玉笏朝她挑眉,讥笑道:“公主未经朝纲政治,不懂治国之道,也是情有可原。”
“我竟不知王大人有如此教育人的本事,该聘为太师太傅才是,区区一个中书侍郎岂不委屈了您?”
“你!我……”王德封找不到词来反驳,咬牙吃瘪地冷哼一声偏过头去无视她。
皇帝翻开文书,犹豫不决,又道:“众爱卿有何异议?但说无妨。”
“微臣以为公主所言极是。”沈淮之意外地站了出来,“只是女子收容所应该立下标准,断断不能让好吃懒做无赖之人钻了空子,由此也可体现皇恩浩荡,律令先进得以民心。”
皇帝点头赞同:“此事便交由你俩去办,现在京城试行,一个月后若是有所成果再向地方推广。”
两人面面相视,拱手齐声道:“遵旨。”
两人默契同步的举动深深地刺痛了站在侧后方群臣队伍中的谢正羽的眼。
他默不作声地跟在退出朝堂的群臣之后,目不斜视地紧盯交谈的两人。
“公子,何娘今早便起来忙活,此刻还盼着您回府用早膳呢。”
“不必了,我还有事。”谢正羽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丢下那传话的小厮。
万里荒寒,太阳高升,隐在云朵后的暖意显露,透过铁架隔成的小窗,带给冰冷潮湿的牢狱一点温暖。
马招娣蜷缩在角落,她抬眼望了眼刺眼的太阳,朝着太阳的方向挪动位置,搬动着角落的茅草盖在身上。
“卡兹”。
是大门打开的声音,她不知怎的下意识来了兴趣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猜想下一刻出现在眼前的人。
果不其然,猜对了!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马招娣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抱臂倚靠着灰墙审视着眼前的人。
“我该死了,对吧?”
刘槿熙没有回答,她抬手示意狱卒将隔间的铁门打开,缓步迈入。
步步紧逼的靠近似是让马招娣感到意外,她不知所措地紧拽衣袖擦拭受伤的黑泥,抬手整理发鬓,希望保留着最后一丝体面。
“这个给你。”
刘槿熙突然转身,从月见手上接过一束野菊,递给马招娣:“这是唐糖石碑前盛开的野菊,我想,这是她对你的思念,你带着这个去了那边,她可以更快找到你。”
马招娣泣不成声,颤颤巍巍地用双手握住野菊,紧靠心尖,跪倒在地失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
忽而有个狱卒捧着一个托盘走进,托盘上放着一个破碗,破碗里是半碗清澈的热汤。
那狱卒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放在马招娣的侧前边,而后立即退了出去。
刘槿熙移开目光,仰头望着穿入铁窗的那一缕阳光,喃喃自语道:“朝廷允许成立女子收容所,不过目前还得在京城试行。”
马招娣闻言止住哭声,瞪大的眼睛中流露出些许明亮,她坦然一笑:“我小瞧你了。”
“你该早些告诉我的,如果在宝光寺那日……”
马招娣打断了她,连磕了三个响头:“我不后悔,我自知罪孽深重,已然不该活在这世上,唯独心中还有一未了心愿,恳请公主殿下帮我。”
她哽咽着将眼泪随同唾液一同咽下。
“待我死后,请公主殿下能将我安葬在女儿唐糖旁边。”
事情已经发生,也不能再挽回什么,她只恨时光不能倒流,不能挽救这苦命的女人,刘槿熙收了收声音,尽量清嗓让她听清自己的回答:“好,我答应你。”
“谢公主。”
马招娣释然再拜,端起旁边破碗一饮而尽,随后七窍流血,没了气息。
最后一滴泪水滴落在紧抱怀中的野菊花瓣,滋润干燥得皱巴巴的野菊,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光彩夺目。
这是冬日里盛开得最动人的花儿。
“公主。”
月见随即护在跟前,尽量用身子挡在这不堪入目的场景。
“安排好马招娣,将她安葬于宝光寺后山上的石碑旁边。”
湿润的眼睛有些发红,她缓慢地闭上双眼背过身去,沙哑着声音吩咐马招娣的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