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车从兰情眼前经过,在车窗外卷起道路的埃尘。
她将头从车窗边拉远,离医院还有两公里,贺母住院的消息是下午传来的,现在隔了一天,生死未卜。
终于看到医院,兰情解开安全带,踏着一路消毒水味跑向住院部。
2064特殊病房,护士说的是这间没错。兰情将手贴近门锁,隔了半刻才迟迟解开密码。
“嘀嗒”一声,锁开了,一股更浓郁的消毒水味涌出房门。
“妈?”兰情看清房内的情形,“您是在?”
贺母坐在床上,浑身零件完好无损,腿和额头擦破了皮,手里拿着一罐酒精喷瓶,正嫌弃地对着床头柜的抽屉发起消毒攻击。
见到兰情,她的眼眶有些润,手中的喷瓶停滞,余下一段喷出一半的水汽。
“您没事?”
下一刻,温暖的怀抱将兰情笼住,温度四面八方袭来浸透每一寸毛孔。
“妈怎么没事?”贺母激动地咳了几声,声音似哭似笑,“膝盖都破相了。”
她想开玩笑,发出的嗓音却禁不住染上哭腔。
这次的拥抱太突兀,比以往来得更紧,兰情被勒得微微气闷,想推开的手却终究没推开。
时针走了一段漫长的距离,贺母才舍得放开她。
兰情终于有机会观察房内,从进门她便有一个疑惑,“妈妈,哥哥他们呢?您没通知他们?”
贺母出车祸,贺宣不可能不来,可是房间内确实没有贺宣的痕迹,就只剩一种答案,贺母要求医院只联系了自己。
“我不想他们来。”贺母望着落地窗,不知在思虑什么。
她神色慈蔼,撩起兰情一段挡眼的鬓发,“来,让妈来好好看看你。”
是错觉么,兰情竟在那张脸上品出一丝苦涩的愧疚。
“妈妈?”
又是一个紧|窒的拥抱,像毛绒的狐狸尾巴围住脖子,兰情听见她的啜泣声。
“对不起……请相信妈妈,我要保护你,我会保护你的……”
贺母催眠般念着,抽噎着,陷入那个奇怪的梦,心神纷乱,“我怎么会那样对你呢?”
如果那就是未来,至少现在的她有余地去阻断它的发生。
“妈妈曾经以为只要你快乐,不做贺氏的继承人,不学习不会理财不会打理家产,一辈子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孩也不错,可是妈妈错了。”
“做继承人很苦、很累,要学枯燥又难学的知识,要和不喜欢的人打交道,要对几万人的饭碗负责,过去妈妈不想让你背负,可是现在妈妈想问你一句,你想做贺氏的继承人吗?”
不想——那是原主两世的回答。
兰情说:“想要。”
“妈妈,我就是为这个才想好好学习的呀。”
贺母心口的大石彻底落下,释如重负地松开怀抱。她还怕兰情会拒绝,做了相当久的心理建设。
不是拒绝,太好了,而是生机勃勃的野心,真是太好了。
兰情转了个圈,“现在的我有资格当继承人了吗?”
贺母真心实意地笑了,“很有资格。”
“但是妈妈再要教你一件事。”贺母按下不表,“过几天贺桓出院,你和妈一起去接他。”
【贺母恢复前世记忆,男主气运值-30%】
窗外洒下的一片晴色中,弹出一面屏幕。
果然是……
兰情关掉屏幕,再去望贺母,终于望清她下雨的眼。
贺桓出院的日期到了,开车来接兰情是智驾的AI司机,贺母不在。
车开得摇摇晃晃,昏昏欲睡好一阵,兰情看着窗外多起来的林荫,想起到医院的路有一截有尘砾。
这不是去医院的路。
是别院。
一抹乌黑剥落的墙体迎面而来,旋即全然展开整个轮廓,被爬山虎与荒草侵蚀的别院显露真容。
她看见两个人,一个是贺母,一个是……贺桓。
“妞妞,来了?”贺母表情严肃,一篮火筐在她身前烧灼,火舌撩着投下的冥纸。
贺桓在缩在墙角,被惊恐填满。
兰情将目光从贺桓身上收回,“妈妈,你在干什么?”
“带小桓祭我的女儿。”她将冥纸尽数投入火筐,抬起被冥币染黄指缝的手。
“小桓,见到妹妹你不想说什么吗?”她眼中是痛苦失落夹杂。
那个兄妹和睦的完美家庭被打破,碎了满地灰烬,仿佛成了一个长久以来编织的美梦。
“你刚刚可是什么都给妈妈说了。”
有火星子蹦出火筐,贺桓如惊弓之鸟般后退几步,“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贺母的眼已经没了光。
“妞妞,你来说,告诉妈妈从前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兰情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